谭云三州比京都更靠北面,所以当京都已经进入春夏之交之时,谭云三州的空气中还泛着微微的凉意,尤其是到了晚上,那种寒冷的感觉更加明显了些,伴随着寒风,让人忍不住缩进了被窝里。
昏暗的房间中,青色的帐帘之后,雕花大床上,正鼓起小小的一块。诸葛泷坐在床边,看着赵睿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那双大眼睛便瞪着他看着。小小的一团,如同一团温热的火源,很快就将整张床捂热了。赵睿往里缩了缩,然后道:“先生,被窝已经热了,你还不上来?”
诸葛泷穿着白色里衣,身上还披着厚厚的外袍。他在床边坐着,有些走神,听了赵睿的话,突然有些尴尬。诸葛泷轻声咳了咳,然后将赵睿抓着被沿的小手放了进去。等了片刻,见赵睿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他终究脱下了外袍,然后躺了进去。
在赵闯离开之前,赵睿一直是跟着他的。所以诸葛泷并不知道,看似早慧的赵睿,实则不过是五岁的孩童,也有小孩子心性。比如夜里睡觉的时候,便喜欢窝在人的怀里,若是身边没人,则一直睁着眼睛,不肯入睡。
诸葛泷上了床,带来了一阵凉意。赵睿并不介意,而是靠了过来,靠在了诸葛泷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快陷入了睡眠中。诸葛泷转头,就见他小小的嘴微微张着,发出轻微的鼾声。
诸葛泷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粉嫩的鼻头,又等了片刻,才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诸葛泷披衣走出了房间,然后走进了书房。他点亮了灯,然后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这是他刚刚收到的一封信,消息是从京都传来的。诸葛泷自小在京都长大,虽然离开六年,但是还是有些旧识的。在赵闯入京都的时候,他便托了旧识一些事,若是有什么变故,让对方告知自己。如今拿着这信,诸葛泷隐隐有些不安。
他从信封里抽出了信,然后细细地往下读,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深,看到最后,那张本来微微泛白的脸上已经彻底变色。他几乎颤抖着将信收了起来,然后放在隐秘的抽屉里。他没有立即回房间,而是在书房里坐了片刻。夜间的寒气越来越重,他的全身已经发凉,尤其是手上已经凉如冰块。
门外突然有响声响起,诸葛泷转头,就看到外面有个黑影。诸葛泷连忙起身,打开门,就见赵睿站在门外,身上只穿着里衣。
诸葛泷连忙将他抱了起来,才发现他没有穿鞋子,伸手去摸他的脚,赵睿的脚冰冷,但是比他的手还暖了几分。
“先生,你在看什么?”赵睿问道,一双黑亮的眼睛却盯着那书桌。
诸葛泷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微微垂着眸,掩饰住脸上的慌乱,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往地模样。
“小孩子管那么多作甚?”诸葛泷摸了摸他光溜溜的脑袋道。
赵睿板着脸看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他那镇定的外表,看进他的内心。诸葛泷伸手拉了拉赵睿的脸,将他那小脸拉得变了形,一边往卧房走去。
“是不是爹爹出了什么事?”赵睿继续问道。小孩聪慧,竟是可以看透人心。
“主上乃是真龙转世,身上有龙气相护,怎么会出事呢?”诸葛泷一脸真诚道。
“先生,你莫要忽悠我了。”
诸葛泷话头一转,又道:“再说你二叔他们去了京都,过几日便会接你爹爹回来了。”
赵睿这才没有往下问。
诸葛泷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那并不存在的汗,终于感受道,孩子太聪明的烦恼。
第二日清晨,诸葛泷便连忙进了书房,将那封信彻底烧了,然后提起笔,又给京都的旧识写了一封回信。
诸葛泷虽有心隐瞒,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从京都到谭云三州,足足一千里,即使是快马加鞭,也需要四五日才可到。这流言的速度比这还要慢一些。所以闯王入狱的消息传到谭云三州,已经是五六日后了。赵闯行刺端王,致端王命在旦夕,被关入死牢,等待后续发落。很快的,这些消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这一下,谭云三州的土匪便乱成了一锅粥。某一日,诸葛泷替赵睿穿好衣服,拉着他的小手走出房门的时候,便见门口一排过去站着四人。赵闯兄弟结拜共九人,除去还在京都的老二、老五、老七,和去世的老六,谭云三州中还有四人,一字排开,每个人手中都拿着武器,全身杀气腾腾。
这几个土匪最近诸葛泷整治的厉害。赵闯在他的时候,他们一起看上不上他,以为他只会溜须拍马,所以赵闯将谭云三州交给诸葛泷,兄弟几个都骂大当家被这巧言令色的书生忽悠了,三番两次来找诸葛泷的麻烦,最后都是鼻青脸肿地滚了回去。几次下来,这些土匪也乖了,凡事没有诸葛泷的命令,都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