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人说:“经过此事,想必那徐三应该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之后,徐夫人又请教了武夫人不少事儿,不外乎是,三房虽已服了软,也上交了些贪墨的财产,但并未全部上交,她是该趁胜追击,还是给她留一线。
武夫人赶紧说说:“过犹不及!他们三房如今已比不得从前了,就给他们留一线罢。这样才能显越彰显长房的厚道来。”
“好,就依六妹妹所言。”徐夫人说,但脸上却有肉痛神色。
武夫人知道徐家如今的境遇,就安慰她说:“银钱损失都只是小事,只要能把他们分出去就该谢天谢地了。”
徐夫人很听武夫人的话,又说了感激的话,又转头对徐璐道:“这还多亏了小璐,若不是你给我出主意,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徐璐站起身,谦虚地说:“大姨母太抬举我了。”
徐夫人笑着对武夫人说:“不骄不躁,六妹妹,你可真是好福气。”不等武夫人开口,徐夫人又看了徐璐的肚子,又叹口气,“小璐样样都好,就是这肚子,唉……”
徐璐佯装恐惶地低下头去。
武夫人也正在为这事儿发愁,但嘴里却说:“这世上还真没有十全十美的,徐氏若真不能生养,到时候也只能另想办法了。”
徐璐低下头来,一副很愧疚的模样。
二舅母阮氏说:“有没有请太医来瞧瞧?太医院那个卫太医医术不错,专精妇科,怎么不清来瞧瞧?”
徐璐小声地道:“请了太医看过了,没能查出什么原因。大概是我福薄吧,送子娘娘不稀罕我。”
“那个,听说宏国寺的香挺灵验的,你应该去宏国寺上上香,请菩萨保佑也好。”徐夫人是真心想让徐璐早早怀上,又接连说了好几座寺庙,徐璐知道她是一片好心,诚恳地道了谢,并表示一定去试试。
徐夫人让武夫人帮了大忙,非常感激,又介绍了好些有名气的妇科圣手,武家一干女眷也纷纷把自己的资源拉出来,这个说某某寺庙的香很灵验,那个说某某大夫比较有名,可以试一下……武夫人耐着性子周旋,总算说得差不多后,这才建意出去,主人家一直呆在内室里不见客也着实不像话。
武家一众表嫂们若有所思地看着徐璐,难道凌峰在外头鬼混,她都不敢吱声,这肚皮不争气,腰杆子就不硬呀。
武家人看了看武夫人,又看了看徐璐,纷纷在心里叹口气,果然,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
去了外头的厅堂后,徐璐就钻进一群熟识的妇人堆中说话去了。
因前阵子徐家长房与各房闹得挺凶,今日徐家宴客,其余各房一个都没来。客人们说话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放眼望去,全是说三房不是的声音。
“……因咱们夫人是国夫人,顺天府伊严少秋严大人,亲自主审。这一审之下,原来这些奴才,果真被养成了硕鼠。如今不止顺天府的人忙上忙下,徐家也忙得不可开交。不过我们夫人又称,家中人手不够,怕这些奴才反扑主家,请顺天府的人进府帮忙捉拿余孽。唉呀,妹妹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咱们家可热闹了。”一位中年妇人眉飞色备地正与各女眷讲解着那日的情况。
耳朵立马响来一个压低的嘲笑声音,“应该是徐家各房闹腾得厉害,徐夫人弹压不住,这才让顺天府的人进府帮着弹压吧。”
英国公府的张夫人瞪了那人一眼,“大家心里明白就是了,何必说出来呢,多没意思。”
众人哈哈大笑,“后来呢,后来呢?”
张夫人摊摊手,“消息也是从前天早上才传出来的。朱家与徐家并不远,就由徐家的奴才说出来了。但俱体怎样,还不怎么知情。”
俱体情况,徐璐当然知道,严少秋出马,三房的严氏不软也得软,退还了长房一部份财产,也同意分家,并不再狮子大开口。其他各房见三房都不再闹腾了,哪还好意思再闹,加上各自的心腹奴才还在顺天府的牢房里关着,顺天府伊又一心向着长房,也不敢再硬杖腰子。
徐家五房每人退了一部份财产回来,虽然没有全退,但对于快山穷水尽的徐夫人来说,还是很丰厚的进账了。以至于明明双眼都布满了血丝,但精神依然奋亢,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酉正三刻,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徐夫人又挽着武夫人的手,在内室说体已话去了。徐璐则与两位表嫂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恭喜大表嫂,大表哥这个世子之位,总算稳当了。”徐夫人的长子徐骐,不但是令国公世子,还去了京卫捞了个从五品京卫指挥使司镇抚司,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权利,但世家子弟都如此,总比一事无成好。
大表嫂把得意掩藏得极好,温文一笑:“峰弟妹过奖了。听夫人说,若没有峰弟妹的主意,咱们家哪那么容易就肃清内宅?”
徐璐说:“大表嫂千万别这么说,不过是歪打正差罢了。”
互相拍了马屁后,徐璐又婉转地问起了徐夫人的长女徐梦兰,“许久没见过大表姐了,大表姐近来可好?”
大表嫂说:“承蒙峰弟妹关怀,大姑奶奶还不错。两个外甥也都入了学,并拜在了国子监大儒沈思翰门下。”
徐璐笑道:“那真是太好了,只要两个侄儿好生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大表姐也算苦尽甘来了。”
得知徐梦兰并未住在徐家,而是在朝阳大街盘了间铺子,专卖时令瓜果,生意还不错,挣得钱足够母子仨的生活花用,还有剩余,不由刮目相看,“大表姐还会做生意?”
大表嫂笑道:“凡事就怕认了真。大姑奶奶以前一直被束在内宅,没个出头之日。如今总算想开了,。倒是士别三日,令人刮目相看了。”
看得出来,两位表嫂是真心希望小姑子能够过好的。
徐璐理解她们的心思,又问起二表姐徐梦竹。
大表嫂脸色一整,长长叹口气,“不大好,今年娘家都没有回。夫人派了人过去垂问,得知二姑奶奶身子不大好,卧病在床。夫人放心不下,但又因家中事儿繁多走不开,让我去了一躺。可我也没与二姑奶奶说上两句话,至始至终,二姑奶奶房里都有人服侍着,是二姑奶奶的婆母安排过去照顾二姑奶奶的。”
徐璐大吃一惊,“梦竹表姐让婆家人给监视了?”
大表嫂神色凝重,“十有八九吧。”
那为什么不去给徐梦竹撑腰呢?徐璐最终还是没有质问出来,毕竟令国公府这阵子与各房因分家闹得厉害,哪有功夫过问徐梦竹的事儿。
那李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徐梦竹的公公李澄昕是京营军统领,辖管京营上十二卫,位高权重,不受兵部五军都督府管治,只听命皇帝行事,是天子近臣。徐夫人的大儿子,靠着岳家,进入腾骧卫,成为皇帝亲兵中的亲兵,
“那李家又如何说?”
“二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卧床休养。”大表嫂也颇为无耐,李澄昕直接决定了丈夫的前程。徐家是家大业大,可也不好直接与李家对上,这口气,还真只能忍了。
“我去的时候,那婆子还拿了药方,上头有百年山参,金丝燕窝等给我瞧,屋子里倒是暖和,用的是上等的银丝炭。还有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姨娘服侍着,看起来二姑奶奶挺得婆家重视的,其实我看就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徐璐皱眉,“梦竹表姐好歹是令国公府千金,这李家为何要这么做?”与王士文一家子就是满瓶水不响,半瓶水晃荡的不入流的豪门不同,李家则是近几年来新崛起的帝都新贵。新贵嘛,放在不同的地方,就有着不同的褒贬了。
李家祖上也出过三两个小官儿,后来到了李澄昕这一辈,更是一冲入云霄,成为正三品的上十二卫统统,位高权重。太平盛世之下,京军上十二卫就成了各世家子弟混日子的最好去处,差事不重,又还威风。使得那些真正的世家勋贵,矮下高傲的头颅来巴接起李家来。天长日久,就生出骄横之心。
令国公府是老牌勋贵不假,但鲜有子弟在朝为官,远离朝常核心,地位自是要发生变化的。如今的徐家,除了还有个国公爵位外,也就是个空架子,这对于手握重权让各家勋贵巴结的李家来说,已隐隐有与徐家分庭抗礼的架式。
虽然徐家是有些不如前,可好歹是堂堂国公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李家也未免太不把人放眼里了。正想着,耳边又响来二表嫂的声音,“二姑奶奶性子温柔,妇工无一不精。耐何就是性子太过软了,唉,李家那样的人家,光温柔贤惠可是不成的呀。”
徐璐深以为然,纵然有再强大的娘家,自己立不起来,也无济于事呀。
“唉,不说二姑奶奶的事了。这事儿,婆母已有主张。倒是峰弟妹,我听夫君说,昨儿个夫君在宫门外有幸碰到峰表弟,发现峰表弟无端瘦了一圈,峰表弟是不是病了?”
大庆朝年后都是初五就开始上朝,但只上半天朝。初六那日凌峰被徐璐灌了两斤醋,整得苦不甘言,但仍然强撑着身子去上朝。短短几日功夫,人就瘦了一圈。恰巧又是凌峰从廖王府回来后发生的事,如今外头说什么的都有。
徐璐说:“也没什么病,大夫说,就是胃酸过多罢了。”凌家也有专属的御医,每隔半月就会有大夫登门诊平安脉。凌家的专属御医是太医院院正路天桥。其女路玲玲也是医术也极为精湛,凌家女眷都是由路玲玲诊脉。这回凌峰也是让路玲玲诊的脉。
“胃酸过多?这是什么病症?我怎的没听说过?”大表嫂二表嫂一脸茫然。
徐璐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吃了太多的酸东西,肠胃受了刺激,就引发了肠胃不适,腹痛,呕吐等症状。”
“这么严重?”
“吃了路大夫开的药,已经好多了,”徐璐不想多说这事儿,赶紧转移话题。
当天晚上,凌峰正斜靠在床上看书,就发现妻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不由纳闷,放下书,“是不是发现爷英俊潇洒,所以被爷迷住了?”
徐璐收回眼光,说:“药已经热好了,趁热喝了吧。”服侍了凌峰用药后,又亲自接过药碗,拿了帕子给你擦试唇边有可能的药汁。
凌峰唇角含笑地望着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徐璐哼了哼,“做亏心事的应该是你吧?居然倒打一耙。”转过身去,把碗磕在桌上,双拳握紧握,他确实瘦了,睛窝都陷下去了,脸色也有些枯黄。明明气他气得半死,但他人瘦了又觉得心痛,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凌峰斜靠在炕上,手上拿着本书,看着徐璐坐在炕上椅子上做针线活,放下书来,“不看你的书了?”
徐璐看他一眼,三天功夫,凌峰就瘦了一大圈,反而让她心疼起来。
“库房里还有好些布料,搁在那也占地方,就拿来给你做几件贴身小衣吧。”给记大棒,再给颗甜枣,尽管这是凌峰用老了的手段,但依然效果奇佳。
凌峰刚开始可是怨怼到不行,这一日胃变得舒服了,脾气也就变好了。
“这么贤惠?”
徐璐把洁白的淞江三梭布平铺在桌上,又拿了量尺给他量尺寸,“能不贤惠吗?我也怕你一怒之下把我给休了好不好?”
那天与凌峰发脾气,逼他喝醋,她心头也满紧张的,万一他不喝,她可就下不了台了,她的法宝又单一,打又打不过,又不至于一哭二闹三上吊。所幸他还有点良心,她也见好就收。这两日没事都呆在家中,给他做些贴身小物件,全不假他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