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佑媛发呆的间隙,赵宣也在打量她。
国朝礼仪是从蒙学时代就开始教了的,从最初开笔礼之后的简单的待人接物礼仪,慢慢到后面的酒礼、祭礼、射礼,这些细致的分类礼节。
官方正式公文自称中华,盖因文明为华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这点在从古至今的教育中从来不敢忘却。
似乎这些应该被铭刻入骨髓的礼仪章节,赵佑媛也给全忘了。她倒机灵,看着护士行礼,自己也学着做的分毫不差,但这点蛛丝马迹没有漏过赵宣的眼睛。
——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宗人府一位官员陪同赵宣前来,此刻介绍道:“宗姬,此乃国朝东宫殿下。”
赵宣对她微微一笑,指了指紫藤下的沙发,淡淡道:“坐吧。”
赵佑媛已经被护士纠正过几次,那不叫沙发,而是玉几,沙发是西人的发音。不过她下意识的,心里总还是习惯这样称呼。
她刚一落座,便听那悦耳的声音发问:“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赵佑媛心里一紧,抬起头望向对方,想分辨一下他的心思。结果对上他若有若无的清淡神情,就好像一个深不可测的世外高人,把她窥探的心情不动声色挡了回去。
她的眼睛又落在其他人身上,他们都是一脸紧张的模样,生怕她说错什么。
关于身世,在没得到正式许可前,疗养医院谁都不敢提这茬,嘴上会称呼她宗姬,实际上谁都没有对她正式提起过身世这码事。
眼下,这个气氛……似乎假装不知道比较好?
于是她在心里踟蹰了一下,还是迟疑地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
“我不知道。”
一旁站着的宗人府和皇家医院的官员们松了口气。
赵宣已经不想试探了,他闻言道:“目前看来,你有可能是我族亲妹妹,只是身份未明。”
他这样坦率,周围人倒是吓了一跳。赵佑媛也睁大了眼睛,屏息听他发话。
她的反应也落入了赵宣眼中:“你想入宗室吗?”
赵佑媛迟疑了一下。
说真的,皇室上流社会,她不认为自己能hold住,尤其她现在是名副其实的黑户。老天给她这个金手指,想运用好是有难度的。
可是眼下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皇室要是不认她,她现在一没学历二没父母,差不多只能进收容所了。
从两个烂苹果里挑个不太烂的……那就是先把生活保障好。
于是她很坦然地点了点头,都没有虚伪地说什么“谨遵皇室意愿”“悉听殿下安排”之类的。
在座众人脸上都有一点点精彩。
赵宣却似乎很欣赏这份坦率,对她微笑了一下,毕竟整天打交道的那些大臣弯弯绕绕也很劳心。
“你有这分心思,足见血脉羁绊。只是你的父母尚未出面认你,入籍一事还需宗亲会商议论断。若你记得什么,就向宗人府反应,宗人府也会派人到你身边。”
有的人笑起来总有种独特的魅力,让人觉得好像心都被阳光充满,每一个角落都变得明媚。赵佑媛在这一笑的风情下,紧张的心情也跟着松了很多,装模作样地问了句:“殿下……那我的记忆能治好吗?”
她烦的是医护人员和宗人府官员,总是冷不丁就问她一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以前在哪里上学?”“念几年级了?”这种让人一不留神就会脱口而出的内容,变着法儿地试探她。
有一次她很烦恼地说了句“我没上学!”还被那些人伤恸地看着,似乎在反省国家的十九年义务教育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赵佑媛知道他们在试探自己,虽然面上不显,可是心累啊。
赵宣闻言目光在她和周遭人身上扫视一下,话里有着安抚的意味:“这个顺其自然吧。”
宗人府和御医们都是一愣,不知道东宫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不着急治疗了吗?
可是她不恢复记忆,这身份怎么确认是好?
一群人揣着疑问不作声,等赵宣让她走了以后,才听太子问道:“她的失忆是什么造成的?”
经过方才的对话和观察后,他并没有问她情况,何时能好转,而是对原因起了疑窦。
“我们对她的头部进行了全息扫描和病史检查。她的大脑没有肿块等病灶,车祸并没有对她的头部造成过什么损伤。”
赵宣垂下眼帘:“也就是说,她的病情是别的原因引起的,并非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