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温唐即将面临有史以来最为严峻的考验:
《heart》剧组拍摄的第一幕,就将是mey亲眼见证自己父母死亡的场景。
要知道,拍摄的时候,安德森也好,萨琳娜也罢,大家都会在旁边观看。
不得不说,压力还是蛮大的。
能否给他们留下真正美好的第一印象,并进一步将之巩固,就看温唐的发挥了。
mey生活的地方,到处都充斥着枪支、战乱,这里几乎每天都会发生抢劫和强/奸,生存在这里的人们,每一刻都是在地狱中挣扎。
这里有两拨实力比较强大的毒贩,住在这里的居民如果没有正式加入其中一方,一般都会像mey的父母那样,做小型的“零售商”,而这样危险性稍低的活儿,却也无法完全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一天,其中一拨毒贩发现少了一批货,大怒之下将这附近的“零售商”统统抓起来,审讯未果之后将嫌疑最大的几个人残忍的杀害了。
mey的父母,也在其中。
那是一个阴霾的雨天,灰蒙蒙的天空中,有淅淅沥沥的水线落下来。瘦弱的姑娘挤在人群中,睁着一双黑黢黢的,无神的大眼睛,神情呆滞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被抓,被打,然后被挂在高高的绞刑架上。
哭喊,挣扎,到最后的一动不动。
发/泄完怒火的毒贩扬长而去,只留下十几具尸体,任凭它们在雨水的冲刷下,微微晃动。
有成群的乌鸦在附近的碎石堆上嘎嘎怪叫着等待雨歇,哪怕是羽毛被打湿也不肯离去,因为这里对它们而言,将会有饕餮盛宴。
乌鸦和连绵的阴雨,也许本就是不祥的象征,而它们就跟这片土地一样,冰冷、阴暗,如同跗骨之蛆,从四面八方伸出黑暗的触手,没有人能看见属于未来的光亮。
渐渐的,围观的人们也都带着麻木的神情四散而去,只有mey,仍旧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飘摇的尸体。
夜渐深,残缺不全的月亮从乌云后面露出一点,将微弱的光线撒到地上。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夜幕中,有瘦弱的身体在泥水中艰难前行。
mey费力的爬上木架,将父母早已冰冷的尸体解下来。她太小了,承受不住太多的重量,死去的女人啪的掉下来,将她死死压住。
伴着飞溅的泥花,摔倒在地的mey尖利而短促的叫了声,然后疯了一样拼命挣扎,不过这个动作也仅仅持续了不过几秒钟,很快,她就像她的父母一样沉寂下去。
那挣扎来得太快,去的同样迅速,就像突然被掐断了电源的机器人,再无生机。
雨水持续冲刷,mey终于缓缓地动了,她的脸上再次恢复了原来木雕一般的无表情。
艰难的从死去的母亲身下爬起来,mey咬紧了牙,双手环抱在尸体腋下,开始费力的拖动。
她太瘦了,而那两具尸体,太重了。
泥水中的行进无比艰难,mey别无选择,只能先将其中一具拖行一段,然后小心的放下,再蹒跚着跑回去,拖动另一具。
摔倒了,再爬起来,混着血液的泥水飞溅……
“cut!”
安东尼满意的抬头,示意高压水枪停水、照明灯打开,然后带头鼓掌,“棒极了,唐!”
一瞬间,世界转换。
满身都是泥水,脏的看不出本来样貌的温唐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甚至对安东尼的夸奖也无动于衷。
已经有过类似经历的安然和小苏对视一眼,有点拿不准到底该不该现在就过去。
死了,都死了,只剩下自己。
这样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到未来的人生,还有意义吗?
垂头看着脚边两具道具尸体,温唐突然毫无症状的朝着不远处的小苏露齿一笑,“毛巾。”
“啊!”小苏被这前后巨大的反差吓得大叫,然后惊讶道,“姐,你这么快就”
这么快就出戏了?
见她不动,温唐自己过去拿了毛巾擦脸,“那是。”
好演员的准则不仅仅是入戏快,还得能出戏,不然这辈子都要被困死在一个角色里了,还混个屁!
就算不为别的,也不能让安德森和萨琳娜看扁了。
安然和小苏都松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就见温唐已经飞快的与自己擦肩而过,三步并两步的走到安东尼那边,连比带划的说了起来。
“你想做改动?”安东尼和萨琳娜他们都有些意外,对视一眼之后点点头,准备听听这个胆大包天的华国女孩儿想要说些什么。
因为温唐这两天要拍的是剧情发生六七年前的情节,所以造型师特意给她的面貌做了特殊处理,加上华国人本身就显小,所以看上去真的像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儿。
她用力抿了抿唇,在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做到舌灿莲花之后,只得简略道,“明天找几个人来打我!”
安东尼&安德森&萨琳娜:“……”
经过了大约一分钟的沉默,安东尼忽然往嘴巴里灌了半杯咖啡,然后掏掏耳朵再次确认道,“what?”
刚才温唐开口说想给自己的戏份做一点改动的时候,包括安东尼在内的几个主要人员,几乎都不约而同的对她升起了一点失望。
不是么?
也许是这个瘦削的姑娘觉得这样的拍摄太过辛苦,所以才刚试了一条就想要对剧组的拍摄指手画脚。
哈,这真是太可笑了!
不过,现在是民主的世界,让我们先来听听她会说些什么笑话,反正我们完全可以在听完之后再将她赶回去不是吗?
然而……
温唐并不知道就在刚才的几十秒钟之内,自己甚至经历了一次虚幻的,被开除的历程,而是再次组织语言,努力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去。
按照剧本,明天的拍摄里有这么一场:
mey死死地抱着一个有些干瘪,甚至是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肉包,上气不接下气的从一条小路上跑出来,身后是一条穷追不舍的野狗。
拐了几个弯之后,mey无路可逃,被迫与野狗正面敌对。
穷凶极恶的野狗对着脏兮兮的小姑娘猛吠,形容可怖。mey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却在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之后,疯狂的对着野狗大喊大叫。
她蹲下/身去,抓起身边能摸到的任何东西,狠狠地砸过去!
最后,野狗被女孩儿一瞬间迸发出来的疯狂和绝望吓跑,mey顾不得平复呼吸,飞快的将来之不易的食物塞进嘴巴里,连同自己的泪水,直到被噎的翻白眼。
这一刻的mey,也许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而是一只小兽,为了生存下去,为了那一点点可怜的食物,抛弃了所有尊严的野兽。
回忆完毕的温唐道,“我觉得这样的故事情节不太完整,那个肉包是哪里来的呢?偷来的?抢来的?不不,我们应该把它拍出来,mey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拿到的食物。而这里有太多经历跟她相似,但是处境略好一点的未成年人。”
“所以,”安东尼摸了摸下巴,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你需要一场围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