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暝横坐在马背上,空荡荡的两条腿搭在一侧。
秦兮朝一手环着他,一手慢悠悠地驾马,他怕唐无暝的身子受不住,一路都挑那平坦无坑的路走。
马蹄儿哒哒地踩过,唐无暝斜侧着脑袋看过去,欣长的眼睫在秦兮朝的下眼睑处刷出了一片浓重的阴影,极近的衣襟上是一夜沾染上的草露味道,夹杂着些马匹的骚气。
想昨夜虽然折的是自己的腰,可辛苦动了一夜的那个也不是自己,再加醒来时那人衣冠整整,似是抱着他坐了一夜。
唐无暝慢慢从裹着他的衣衫里伸出一只手,将他揉皱了的衣襟捋捋平整,才小声问道,“你……一夜没睡?”
秦兮朝低头看他,四目相对,“睡了。”
见着他明明忧心自己偏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打趣他,改口说:“其实挺累的,腰也很酸。”
“……”我更酸好么。
唐无暝滚着眼珠想了想,还是把胳膊好好伸进了袖子里,又就着侧坐着方便的姿势,左右环住了秦兮朝的腰。
正专心驾着马,秦兮朝感觉后腰上多了个力道,时轻时重的敲打着,也不说话,就自己寻摸着地方揉揉按按。
敲了半天忽然就不敲了,唐无暝整张脸都埋在了他的胸前。
秦兮朝低头也瞧不见他的表情,柔声道,“怎么了?”
腰上的手臂紧紧收了一下,唐无暝闷闷的声音从身前传上来,“那个,后来……你舒服了么?”
“嗯?”秦兮朝有些不明白。
他吭了半天,才憋出来几个字,“昨晚上……”停了好久,才组织了言语继续说,“我后来……似乎不太记得了。”
昨晚上,某人一旦进入了状态就跟喝醉了一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眉眼朦胧,面染红晕,人家喝醉了是酒后吐真言,他喝醉了却是醉后露真性,真是放浪起来连秦兮朝都害怕。
但是不得不说,确实滋味不错。
秦兮朝嗤地一笑。
听他这么似嘲讽地笑了一声,唐无暝头上轰地一烧,炸毛道,“你笑什么?”
秦兮朝低头用下巴磨蹭着他的发顶,在发间隐约露出的白皙皮肤上落下一记温暖,一点点抚平了唐无暝心里的毛。
“既舒服又好,”他说,“只要是你。”
唐无暝又无话可说了,只把脸埋得更深了点。
风卷起他们的发,在半空中轻触缠绕了又落下。两人相拥着前行,在荒野的小路上留下一串马蹄声。
风回叶停处,马匹拐过一个弯道,一个乌黑的身影随后落在远处一棵厚木树上,枝桠在体重的压持下只微微晃动一下。
一把周角锋利的金钱镖在茂密的叶间,反射着精亮的日光。
两指夹紧,腕臂渐渐收拢发力,镖尖正对着前方道上缓慢行进的马匹。
唐无暝倚伏在秦兮朝的肩上,仿若感受到了什么,忽地一抬头,从他的肩头向来时路望去。
树叶沙沙,日光蒸蒸,一无所有。
“怎么了?”秦兮朝问道。
是自己多心了,唐无暝纳闷地摇摇头,又靠倚了回去。
原本那颗粗壮的枝杈凭空摇了一摇——已没了人影。
****
日头偏近正午,马儿终于载着两人晃进了城门。
从此城取官道回琼州,也不过还有半天日程,秦兮朝计划了一下路程,又考虑到唐无暝的状况,决定还是先找个客栈休整休整。
城中构建杂乱,全不是有所规划而建造的大城模样,房屋与房屋不像样的挤在一起,兴许前一家还是间猪肉铺子,隔一墙就是胭脂坊了。
午间时分,正是街头上吵闹纷繁的时候,秦兮朝穿的还算工整,可唐无暝就只能称得上是衣冠不整了。
小城中人本就是朴素民风,见着这披金戴佩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两个极不衬景的两个人,难免要窃窃指点一番,给茶余饭后添条谈资。
唐无暝耳朵可尖,听见说什么的都有,还有说他们是偷马贼的。
秦兮朝行马停在一家门户大开迎客的店前,小二且瞧是笔生意,满脸堆笑着出来迎人,打着北方来的腔调,“哟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店。”说着一枚银锭甩了出手,被小二迎空接住。
一瞧这银锭大小,够包他们客栈一个月的了,有些受宠若惊地局促笑道,“这……”
秦兮朝提胯下马,边回身接应唐无暝,边吩咐道,“一间上房,看着做几碟小菜,再烧一桶洗澡的热水,送进房来。”
小二一看马上那人,披头散发、衣襟凌乱,一双凭空摇晃的赤足连着隐隐约约露出来的光裸小腿,若是个女人,这幅残景定是惹人无限遐想。
可惜,却是个男的。
正叹着,秦兮朝一手扶着那男人的腰,转头见小二还杵着不动,眼色一沉喝了句,“怎么还站着,不做生意了?”
“做做做!”小二回过神来,识趣地收回了视线,走上前去待那人下马,好将马匹牵到后院去拴好。
秦兮朝张着手臂,朝唐无暝示意地晃了晃,意思是叫他跳,自己在下头接着。
唐无暝左右看看好奇的围观群众,挠了挠鼻子,“我自己能走了,不要你。”
小二在一旁牵着马绳,嫌弃地撇着嘴,那你倒是快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