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兮朝也不遮,也不多说话,就看着身上的白色纱带一层层的缠。
缠完了,就问,外头还下么,我该去找无暝了。
琉华就靠着一边儿的墙,指着他笑,“秦兮朝,你这叫活该你知不知道。我当时跟你说什么,一见钟情说到底就是为了个面皮儿。”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给秦兮朝看,“这面皮儿,我要多少有多少,根本就不值钱。你指望着能拿一见钟情骗小孩玩儿呢,这年头就连三岁的娃娃都知道你扶风庄主的手段了,你还能把那小子骗这么久,也算是你不容易。”
秦兮朝听了,脸黑的如锅底。
半天呛回一句:“我没骗他。”
琉华挑眉,“那是我骗的了?”
“……”
温牧云摆摆手,往前坐了坐挡住了两人互相瞪着的视线,手底下打着纱带的结,“倒真是一语成谶了,这回可伤的不轻,那小子也真气急了,怪狠的。”头摇起来唉声叹气,“兮朝,我早说了,早该戳破的东西你一拖二二拖三,唐家小子虽然呆了点,但是又不笨,如今这样你让我们怎么帮你。”
言外之意,还是你活该。
真不愧是夫夫,胳膊肘子都往一处拐。
秦兮朝面上淡然,可心里早就搅的七恍八晃,他扯起一件衣裳披在身上,嘴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苦的咸的酸的,全都梗在嗓子里说不出来,倒还不如多喝几碗黄连汤来的痛快。
看了看手里的空碗,他实在待不住,摆腿下床,“我去把无暝找回来。”
温牧云又将他拦住,“你现在去找他,他能回来?秦兮朝,你还是老实待着,把唐慕的事情想清楚了吧!”
秦兮朝果然怔地不动,眼里暗淡下去。
“秦兮朝,你当时跟我放的那些豪言壮语呢?谁跟我说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温牧云瞧他一脸丧气,忍不住讽了他一句。
“我……”秦兮朝垂头叹了口气,“他不信我。”
温牧云站起从桌上拿出一个碧绿小瓶,反手甩进他怀里,鄙视了他一眼,“那是你不可信。要是我我也不信,你秦大少花样那么多,谁知道几句真假?回去好好想想。”一抬下巴,“那是伤药,晚上回去自己凃。”
“琉华,再把伤药方子抓几付……琉华?”大夫叫了几声,却见他动也不动。旁边琉华一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动身向外走,招呼了一句,“我去找找他。”
他,自然是指唐无暝。
唐无暝此时正在气头上,估计也不会肯见秦兮朝或温牧云,相比较下,倒是让琉华去找最为合适了。屋中人二人没有说话,秦兮朝动了动嘴,到底还是一个字都没说,点点头表示默允。
琉华即要迈出屋子,秦兮朝又突然把他叫住,正疑惑间,一个物件凌空抛了过来,“他要是实在不肯回来,你就陪他在外头住一晚。记得带身衣裳去,他那套全湿了。”
反手接住,却见是个钱兜,琉华在手心里哗啦啦地掂了掂,哟呵,这还挺沉。
“……你说你们俩,何必呢。”他将钱袋拴在腰间,摸起门旁的伞走进了雨中。
雨淅淅沥沥的已不甚浇人,琉华出了山庄,翘起方才那抹了血的小指看了好一会,想起许多年前的事来。
烈火般的内功,霸道的剑气。那个魁梧的男人拎着已砍得缺口的剑,浑身有如血洗,然而,再狰狞的面容也掩不住他已是强弩之末的事实。
即使力道轻了太多,秦兮朝身上的剑伤……却与那别无二致。
他琉华东躲西藏那么多年,整日以假面示人,几乎要忘了自己原本的面貌长什么样,为的就是能够从当年那件事中彻底脱身。可是人在做,天在看,该还的一件都少不了。
从遇到唐无暝的那天他就知道——
他是琉华,也是六月雪,永远也摆脱不了。
欠了太多,就是罪。
眼下……唐无暝。
真的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