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把自己关在屋里便不再肯出来,任凭茴香和郭鏦在外头说什么也不开门,亦不吭声。饭菜也没有吃。
茴香急得团团转,郭鏦一天来看了五次,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正考虑要不要告诉李谊,门却开了。
木叶从屋里走出来,面容出奇地平静,甚至也不见多少憔悴,不过是略显疲惫罢了。
郭鏦正想出声询问,木叶道:“三哥哥,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她语气十分平静,仿佛那一整天躲在屋里闭门不出的人并不是她一样。
他是放不了心的。他听见自己说:“我陪着你。”
木叶微微低了头,像是在思考,片刻抬起眸子:“三哥哥,你去帮我同李谊约个时间,我需当面同他说个清楚才是。”
郭鏦仍旧不放心:“我会替你约他。不过,我情愿看你哭出来,强似闷在心里难受。”
“难受”木叶缓缓:“不,我难受与否,改变不了什么。”
冷静得叫郭鏦心惊。
不多时郭鏦回来,对木叶道:“他今日需上朝,我替你定了申时初,在望舒楼。”
木叶忽然转过头来:“三哥哥,你可见到他了”
郭鏦愣了一愣:“没见到。这时分他已经在大明宫了,我如何进得去不过已寻得他府上一个妥帖的管事递消息,你放心,只要他一下朝出来,必定会赴约。”
木叶若有所思,良久,缓缓点头:“如此。”
木叶心绪不宁,茴香于是找来绣花绷子给她做针犀却不敢拿那未完工的嫁衣来,只取了一方寻常练习的手帕给她绣。
这一针一线的最费工夫,也颇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可是木叶半个时辰里头已经五次扎到手指,茴香只好把绣花绷子拿开,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聊些不打紧的闲话解闷。
木叶虽然面上冷静,可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心神不宁,痴痴地坐着叫茴香替她梳妆,却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谁知到了午后,却听见人说广陵郡王来了。木叶依旧是没什么反应,茴香想着主子今儿精神不大好,若有个人在此胡搅倒说不定反而好些,便自己做主请李淳进来。
李淳见了她,先深深一揖,嘴上道:“我听闻十二娘”
木叶神经质地忽然转过脸来瞪着他:“听闻我怎么”
李淳勾一勾嘴角,眉眼含笑:“听闻十二娘玉体欠安,胃口不佳,特备了些东宫拿手的清淡小菜和点心来探问。”
说着身后还真走出一个丫鬟来,手里提着一个大号的食盒,放到桌上,“都是健脾开胃之物,清香不腻,郭十二娘可趁热品尝。”
打开食盒,将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果然色香味俱全,茴香等几个丫鬟都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
茴香伶俐,忙向李淳行一礼,“我们十二娘这两日确实脾胃不和,想是受了风寒,有劳郡王了。”
说着盛了大半碗荷叶粥,又拿起一只白瓷小碟子,各夹了几样送到木叶面前:“十二娘且尝尝吧,郡王也是好意”
她斟酌着用词,这两日木叶情绪有些不稳,她生怕主子一个生气把桌子掀了。
不料木叶却也淡然,就着茴香的手喝下小半碗粥,又吃了几样菜,竟是出乎意料的温和,还朝着李淳行了个半礼:“多谢郡王家。”
这时郭鏦掀帘进来,见到李淳,微微怔了一怔,随即打个哈哈:“郡王也在啊,哈哈,我正要同小妹出去呢,郡王是要一同出去还是多坐一会”
这自然是逐客令了,主人要出门,客人还坐个什么
李淳却是一笑,上下打量了郭鏦一番:“郭三,你这做哥哥的也不懂得照顾妹妹十二娘还病着,怎可这般出去吹风”
郭鏦不理他,道:“偶感小恙,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天气正好,自然是要出去散心才好得快。长久困在屋里,怕是没病也要闷出病来呢”
李淳道:“既然如此,不如在下陪两位一起出去走卓”
不等郭鏦答话,木叶道:“不过是同我哥哥去市集上走赚怎敢劳动郡王况且,叫人看见到姊姊那边学舌,我倒也罢了,徒增郡王的是非。”
李淳听她如此说,只好起身道:“如此,是淳想的不周全,这便告辞了,两位出门千万小心些。”
说着便真的起身走了,好不果断。
郭鏦知道木叶着急,提前一刻钟便到了望舒楼二楼先前说好的雅间里坐着,叫了一壶茶和一些点心小食慢慢地喝。谁知一壶茶喝完,也不见李谊的影子。
木叶抬头看天色,日头已渐渐的靠近远处的山峦,眼见着已是黄昏了,再晚一些只怕坊门都要关上,仍旧不见李谊来。
郭鏦安抚她:“想是有什么事绊住了,或是皇上留他在宫里商议事务罢”
木叶没吭声,只低头去抚手里的小小三彩茶碗。谊岂是那种办事没条理的人呢,他若真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定然是会派人来通知的。即使皇上留着他一直没出宫,那传话的管事既是个妥当的,岂不知叫个小厮来告诉一声
他若不来,要么是他不想来,要么,便是他不能来。无论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都意味着他同她的一纸婚约已出现危机,即使那是圣旨也未必顶用。
茶已添了许多次,隐隐约约听见乐伎叮咚的琴声婉转,廊下挂的大红灯笼都点上了,这红粉世界顿时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