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和光一个头被他念得有四个大,他嘛溜利索的从床上滚下来,立刻杀出寝室,只留给柏大嘴一个潇洒的背影。
“哎,这人,没点耐性,我还没说完呢。这就是现代性和后现代的冲突,后现代式思想让人浮躁不堪,现代性又促使人刻板保守,华国作为代表着固守传统的文化体系,居然矛盾如此强烈冲突……”
柏桐炒豆子一样好不停歇颇有节奏感的嘀嘀咕咕被完全甩在了后面,邹和光从来上下来,路过涂着红油漆的楼梯扶手、脖子上围着毛巾趿着拖鞋少年郎、以及门口瞪着眼睛的宿管老阿姨,一时间难免觉得时空交错恍如隔世。
小学妹见到邹和光立刻三蹦两蹦蹭过来,把手里的材料袋递给邹和光:“老大!我已经做好准备在你楼下站到天荒地老了!”
邹和光接过姑娘手里的材料袋,从里面把材料一张一张抽出来看,头也不抬:“什么时候的设计稿。”
这二十几年前的东西了,他要是能记住大概也该封神了。
小学妹难得被邹和光的有些冷硬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紧接又笑了一下:“学长你不是生气了吧,我哪敢跟你抢人啊。我刚刚听说,您都爬上秦主席的床了?我特别支持你俩!真的!”
邹和光翻了翻那写设计稿,然后伸手弹了弹:“我现在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设计了,你拿回去重新弄吧。”
姑娘的表情终于定格。
“这里,”他用手指在纸张上圈了一下:“不够细致,色调不够大胆,定位不够明确。有些设计别人不用不代表我们就不能用。”
他突然想起唯唯诺诺的方助理,语气到底还是和缓了下来。不过任谁大抵都会如此,重回一段温热的时光,冷石头恐怕都会温暖起来。
但他严肃了将近二十年,哪怕语气和缓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小学妹还有些瑟缩,但她终于意识到邹和光那里大概玩笑和工作总不能兼容,她还是大着胆子问道:“之前的定位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么,还是,还是需要有新的方向?”
“两者都有。”邹和光沉吟了一下说道。
姑娘有点垂头丧气,但她依旧坚持问道:“但如果色调太过大胆会不会起反效果?比如用力过猛什么的?”
“那就看你了,”邹和光把原稿递还给她,眉目间的情绪无迹可寻,“关于产品定位我回去发你邮箱,在我这里你没必要循规蹈矩。你的作品让我满意,我开出的薪酬你自然会满意,如果你的作品让我惊喜,薪酬你也会惊喜,但反之,亦然。”
他记得这姑娘姓徐,前期在他公司做设计一直做得不错,后来自己出去单干发展的也还可以,如果能将她的才华开发得好,显然是件好事。
他正想着,柏老太太从头上伸出一个脑袋,冲着地上咆哮:“小光子,泡妹子不要忘了秦皇陛下!快帮忙打饭给他送到学生会办公室~~~”
邹和光笑起来,万分配合的做了个无奈又心酸的表情:“嗻!”
小学妹终于敢笑出声来。
邹和光看了一眼楼下这一丛又破又旧的自行车,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初起的是什么玩意了。他隐隐约约记得因为觉得在大学校园里开车这么惹眼的事,简直是只有赵宸禹那孙子才做得出来的事,所以才买了辆看起来还算可以的山地车。
他看了一眼茫茫自行车海,又摸了摸只有钱包没有钥匙串的口袋,又想了一下a大这能让人逛三小时逛不完一圈的校园。邹和光毅然放弃了用脚杀出一条血路的想法,果断转身跑旁边偷笑的不知名哥们那借了辆车……
想他多少年不骑车,如今骑着这叮咣作响的“永久”,穿行在校园的行道树中间,路过无数张年轻的脸,一切像是部少了滤镜的旧电影,舒缓的柔到人心坎里。
他终于又重新变成个毛头小子,追逐他失落已久的过去,不论这一切因果为何,他都感谢这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