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处长廊,叶央不好意思地笑笑,“跪着跪着,就习惯了。”
那日偷溜出府去,回来后还是被祖母知道了。叶央的表现可圈可点,不争辩不解释,老老实实地低头认罚。不管是什么理由,做了就要承认,这还是跟二哥学会的。
叶二郎记得,那匹浅杏色的绸缎还是他送给妹妹的,大祁时兴的女装不过是襦裙深衣,横挑竖挑都觉得不合适叶央,还不如她每日练功时穿的那些胡服,把头发随意一扎来的顺眼。
只是没想到叶央如此大胆,竟把那匹好料子做成了男装,袖口又仿照着胡服的形制,做窄了一些,别致利索又好看,还很衬她。
想当年皇宫春宴召来众大臣及家眷,有嘉平公主身着一件绣了百鸟朝凤的曳地襦裙惊艳四座,听说有顽皮的小贵女在公主裙子上数过,当真有一百只鸟;又有去年荣国公的嫡女在家中冬宴上穿了件火狐皮毛制成的氅衣,颜色竟比院里开的红梅还热烈!
叶二郎也想着,给妹妹弄一身拿得出手的装扮,不输给嘉平公主及荣国公家的女儿便好了。日子一天天过去都没找到合适的,没想到妹妹竟自己穿了件这么别致的!论价格不及曳地襦裙和火狐大氅,论效果却好多了。
有个得用的丫鬟比什么都强!叶央心下一阵舒坦,步伐轻快。衣服是云枝按照她的要求做的,每天得了空便一针针缝制,针脚细密整齐,花了不少心思穿上身,才有现在的效果。
“三位,前面请,殿下已恭候多时。”从小路尽头过来的是聂侍卫,叶央的老熟人,他看见叶央愣了片刻才说话,不过这也是句实话,商从谨天没亮就起来了。
还不止如此,定国公府来的兄妹三个刚想客套几句,商从谨已经从正屋出来,身后还跟着个约莫三十岁的干练娘子,表情很淡定,步伐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在叶央面前远远地站定,聂侍卫不无恭敬地立在他的殿下后面。之后,是长久的静默。
“……殿下?”聂侍卫一脸的敦厚耿直此时也不禁扭曲起来,声音细若蚊蝇,“您倒是说话呀。”
“哦,说什么?”商从谨循着声音微微侧头,两只眼睛仍然黏在叶央脸上。
“都对视半天了,您招呼叶家二位公子一句,才是礼数啊!”聂侍卫急的直跺脚,那头叶大小姐笑得眼睛弯弯的,他都快绷不住了!
商从谨穿的袍子是月白夹着银色的,倒能把周身的煞气遮住不少,看来挑中这个花色也费了不少了心思,却没让人精明一些,带着如梦初醒的恍惚道:“二郎三郎,有失远迎,快快进来。钱大娘,劳烦你带……叶家小姐去内院,记得上白茶,点心不要过甜,果酪等宴后再端上来……”
“殿下,您说的太多了。”聂侍卫尴尬轻咳一声提醒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叶大小姐的吃穿用度都被府里包办了呢!
“见过怀王殿下。”叶二郎忍着笑略一拱手。
叶三郎却很放得开,笑容爽朗道:“咱们昨日还一同读书呢!”
管家同几个小厮忙着招呼其他的贵眷,聂侍卫承担了引路的责任,带着叶家的两个兄弟进了正屋。这种大型宴会男女往往是不同席的,来怀王府的女眷另有去处,通常那些贵女夫人们都由家主的妻子招待,只是商从谨还未娶妻,来的女眷只能由管事娘子接待。
他身边的头等管事娘子是宫里出来的女官,见多了大世面,钱大娘待人接物井井有条,面对叶央的装扮,脸上竟一丝异色都没有,道了万福后便要带着叶央去内院歇息。
叶家兄弟走出一段,商从谨才慢吞吞地挪动步子,落在了后面。
“怀王万福。”叶央追上他,揶揄地行了个男子的揖礼,眨了眨眼睛,声音低得只有彼此才能听见,“时候不对不便同你多说,总之簪子我很喜欢,要是配套的吹箭能多几支就好了。我找人依着你给的小箭做了些,却不太得用。”
一段话噼里啪啦说的很快,也不等商从谨听清,叶央便跟着钱大娘走了另一条去内院的路,只留下个背影。
回到府上,拿着簪子给家里人看过,大哥说乌木簪的珠子肯定很值钱,二哥说像是宫里出来的东西,三哥说那珠子在五皇子平日戴的玉冠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叶央就起了疑心。
找机会去那佩刀店里向老板问清楚,根据老板的形容,叶央就明白花钱请他做事的人是商从谨身边的聂侍卫。
“……你喜欢就好。”
叶央已经走出很远,商从谨才回了一句,立在原地,定定地望着那个笔直如一杆枪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