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灯笼杆竖起来,本来略显荒凉的鹅厂也立刻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奇奇从仓房跑出来,仰头一看,叫了一声“好高啊”。
原来,做灯笼杆用的松木杆,还是盖房子时候剩下的,跟旗杆差不多,上面的树头也大,西北风一吹,彩旗猎猎,很有气派。大红灯笼高高挂,金黄的穗子随风飞舞,整个鹅厂立刻喜庆不少。
胖子挠挠后脑勺,心里琢磨:嗯,有点新龙门客栈的意思啊。
从鹅厂回来,诸事完毕,就等着过年了。今年的靠山屯和去年大不同,不少人家的灯笼也都鸟枪换炮,由原来的蜡烛变成了电灯。
最先发起这件事的是胖子家,王工把一根花线从窗户缝里扯出去,接了一个灯头,拧上五十度的灯泡。
到了晚上一开灯,通亮一片,引来大人小孩围观。第二天,王工就被一大帮老娘们拉着去供销社,购买电线灯头等物,回来之后,又挨家挨户去接灯,俨然成了光明使者。
奇奇和丫丫也开始着手准备手提灯笼,奇奇去年的那个罐头瓶子灯笼还在仓房挂着,拿出来擦洗一下就可以用,不过王工一看,立刻连连摇头。他找了点细线,把一节电池和一个手电筒用的小灯泡连起来,从废旧的手电筒上面拆下开关,做了两个“小电灯”。
这下可把俩小丫头乐坏了,灯泡吊在罐头瓶子里面,开关就固定在拎灯笼的小木棍上面。黑天的时候到外面晃荡一圈,一亮一灭,就跟俩萤火虫似的,看得二肥子他们一个劲叭嗒嘴,羡慕得要死。
最后,二肥子把奇奇去年淘汰的灯笼哄到手,这才罢休。奇奇转了一圈回来,又央求王工做了一个,乐颠颠给二丫送去,敢情二丫正在家里抹眼泪呢。
看到这种变化,胖子心里也挺乐呵:这就是生活进步的表现啊,虽然还只是一些微小的变化,但毕竟是向着光明的方向发展。
和去年过年相比,胖子家里也热闹许多,多了林青山爷俩,还有王工。胖子俨然是一家之主,吃喝拉撒,全都张罗到前面。本来嘛,这家就是他的啊。
到了年三十这天,鞭炮一放,靠山屯的老百姓又开始辞旧迎新。一年又一年,一年比一年好,大伙心里有奔头,脸上喜洋洋,老老少少笑哈哈,这才是过年呢,过个喜庆热闹。
吃过早饭,胖子就分派任务,林青山刷糨子,王工负责贴屋里的挂钱福字,胖子负责外面的对联和出门见喜啥的,奇奇和丫丫跟走马灯似的,来回传递。
眨眼之间,屋里屋外焕然一新,俩丫头一个劲咋呼:“过年喽——”
她俩都混了一身新衣服,小辫上扎着蝴蝶结,就连笨笨和毛毛它们,也都跟着沾了不少喜气。
笨笨头上被揪起一撮毛,然后扎上红绸子,打扮得跟狼外婆似的。这家伙还美呢,忘了自己本来是“公子哥”。
毛毛它们一人混上一件背心裤衩,而且是连体的,穿上之后,也人模狗样的。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总放鞭炮,毛毛还好,知道捂耳朵,大毛和二毛就惨了点,炮仗一响,就哆嗦一下。后来,奇奇弄了点棉球给它们塞耳朵里,这才好了一些。
就连院子里嚎嚎也破天荒地钻进狗窝,胖子一瞧,就干脆把它领到鸡场,那里相对还算比较消停。
热热闹闹吃过了晚饭,胖子他们三个大人就开始包饺子,奇奇找了几个钢镚扔到面板上,然后就提着灯笼要出门,二丫却先来了,手上拿着王工给做的新式武器,神气活现的。
“奇奇,我奶奶叫我告诉你,在门槛子上面拎几下,来年就能长高个。我都拎完了,长了不少呢。”二丫脆生生地把一项传统风俗说给奇奇听。
话说当地过年时也有一些有趣的风俗,像大年夜拎着门框上沿晃悠两下,小孩就能长高,再比如姑娘小伙年龄稍大还找不到对象,当妈的就会叫他们搬动一下荤油坛子,取其动荤(动婚)之意。
奇奇一听,当然也觉得好玩,就和丫丫抢着够门框上沿,不过,俩丫头现在的个头确实太矮,够不到门框子。
胖子和林青山就亲自出马,胖子举着奇奇,林青山抱着丫丫,俩小姑娘终于如愿以偿地在门框上晃荡几下。
奇奇跳下来之后,就嚷嚷着要跟二丫比一比个头。俩丫头站在一起,胖子给她们评判。
胖子最愿意和小孩胡闹,喊了一声立正之后,就猫下腰,乐呵呵看看这个,又笑眯眯瞧瞧那个,最后一拍巴掌:“一边高。”
奇奇才不信他这一套呢,又拉着林青山给评判,林青山看了一眼说:“还是二丫高一点点。”
“去年过年,我还比二丫高一块呢?”奇奇瞪着大眼睛,有点不服气。
“你个小丫头净长心眼了,没人家二丫长得快。”林青山逗她说。
却听旁边的胖子哎呀一声,大伙一看,只见胖子皱着眉头,盯着奇奇,脸上露出沉思之色,忽然,又没头没脑地问了林青山一句:“你说我是不是越来越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