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姜扶她起身:“不用自责,凡事都会有转机,要相信绝处亦能逢生。”
裴渊垂头丧气地坐在案后:“还能有什么转机,你都因此搭入终身了。”
少鸠愈发愧疚:“就是,你自己一向说婚姻大事该发乎于情,不该草率,如今都是因为我才……唉……”
易姜苦笑:“此一时彼一时,眼下重要的是活命,还谈何发乎于情的婚姻呢?”
“但是你一旦嫁给滥侯,后半生就毁了!”裴渊朝门边看了一眼,悻悻道:“早知如此,先生还不如跟公西先生去齐国。”
易姜摸了摸脸,在滥侯跟前卖了半天的笑,肌肉都有些僵硬了:“我现在急缺一个可以立足的身份,滥侯命不久矣,倘若我能得到滥国夫人的身份,以后行走会容易许多。离赌约到期仅剩两日,也许这是个机会。”
她走到二人跟前,细细说了自己的计划,那两人全都震惊了,半晌无言。
商议完毕,那个被滥侯绑来的少女怯生生地过来伺候,请易姜去试明日册封要穿的礼服,口中已经开始称呼她为“易夫人”。易姜起身时悄悄在少鸠耳边道:“莫慌,一切见机行事。”
照理说诸侯册封夫人步骤是很繁琐的,但滥侯急躁,又不太把易姜当回事,所以一切从简。
此举正合易姜心意。
第二日一早宫中便开始忙碌,宫人竟然也是男多女少,有女的也都愁眉苦脸,可见滥侯做的孽有多深。
易姜身披红绣玄面的大袖礼服,戴上厚重华贵的华胜,由两名年迈的宫婢搀扶着前往正殿。
官员不多,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活死人一样,谁也不看谁,面无表情地来走个过场。
滥侯又开始激动,面色潮红,气喘吁吁,易姜每朝他走一步,就觉得他离断气就又近了一分。
“君上,此女来历如何,可曾查清?”就在滥侯朝易姜伸出手来时,一名官员手持笏板出列谏言。
易姜挑眉,看来还是有明眼人的。
滥侯没好气道:“此女只是韩国平民,上大夫是觉得她身份低了是不是?”
“臣只是觉得刚来国中不久便被立为夫人,未免太过草率,该彻查清楚。”
易姜朝裴渊使眼色,后者鼓着腮帮子不甘不愿地出列道:“在下是韩国士子,曾为韩王公效力三载,上大夫若觉得可疑,大可派人去查。易姬是我远亲,随我来滥国谈铁矿生意,不想被滥侯……”
“诶~~”滥侯连忙按住他话头:“我与易姬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呵呵……”
裴渊连忙垂眼不看他,都快吐了。
滥侯笑着拍拍易姜的手背,以示安抚:“本侯已经昭告天下,放心,从今以后你就是滥国夫人了。”
易姜瞥见他袖中手臂上露出红肿的疹子,强忍着不适抽回了手,总算明白为何没有人愿意嫁给他了。
上大夫眼看谏言无望,气恼地站回了原位。
册封大典开始,悠悠礼乐奏响。内侍高声宣读了一些赞美易姬的辞藻,滥侯颤巍巍地被扶着站起身来,接过放着文书印绶的托盘,便要交到她手中。
易姜跪拜在地,双手抬起,刚触到托盘,忽听宫中钟声大作。
一个士兵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报——有敌军攻城了!”
殿中哗然,滥侯大惊,托盘都给吓扔了:“快、快向韩魏求救!”
士兵道:“烽火台已点,并无人来援!”
滥侯瘫坐了下去,犹如一滩烂泥。
易姜站起身来问:“可知是哪*队?”
丝毫无人在意此刻她有没有资格发话,那士兵下意识回道:“是齐军!”
“……”他们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滥国习惯了被保护,军队本就是个摆设,多年疏于操练更是不堪一击,更可笑的是竟然还有百姓帮助他们攻城,恨不得早日毁了这里一样。
齐军很快便攻入了城中,马蹄阵阵在宫门外响起,宫中人心惶惶。
“报——齐军已攻破第一道宫门!”
滥侯已经坐不住,一手按住胸口,脸色煞白,随时都要晕厥过去的模样。官员们开始四下逃散,他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来内侍准备跑路,一面不忘他的易姬,扯着易姜的手腕要带她走。
少鸠过来狠狠掰开他的手,正一片忙乱,报信的士兵浑身浴血而来:“报——齐军已经攻破第二道宫门!”
马蹄已经近在耳边,殿门外传来聃亏中气十足的声音:“交出易夫人,否则即刻灭了滥国!”
逃窜而出的官员们又被赶了回来,上大夫第一个冲上前逮住了易姜,连宫人都来帮忙,押着她出了大殿,其中甚至有她救过的那个少女。裴渊和少鸠怎么拉扯都没有用,反而被他们挟持住了。
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照射下来,易姜被推到栏杆边,腰上重重地磕了一下,疼地直冒冷汗。抬眼望向阶下,齐整的齐国大军就在眼前,身跨烈马的公西吾玄甲冷瑟,面如冠玉,静静地看着她。
她挣扎了一下,因为惯性人往前一冲,下方的聃亏立即道:“倘若易夫人有不测,全国陪葬!”
左右立即死死按住她,恨不得给她绑上才好。
滥侯在殿中呜呜咽咽地哀嚎,易姜像俘虏一样被推到了公西吾跟前。
她总算挣开左右,抬头看他:“若我没记错,半个月还没过吧?”
公西吾看了一下日头:“还差几个时辰而已,你要愿意,我也可以在这此坐等。”
“……”
公西吾扫了一眼她身上的装束,微微俯身,捏住她下颚:“聃亏说的对,对你还是直接掳走来的好,易夫人觉得呢?”
易姜别开视线。
公西吾冷笑一声,一把将她携到马上,拍马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