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个女主人,相国府的变化还是挺明显的。府上的女仆从多了许多,相国每日起身的时间也晚了一刻,童子觉得近来手上的事情一下减轻了不少,还真有些不习惯。
这两天天气都是阴沉沉的,看着似乎要落雪。童子换上了厚厚的袄衣,给各屋分派了取暖用的木炭,正忙着,瞧见息嫦在门口朝他招手。
他搓搓手走过去:“姑姑有事?”
息嫦道:“易夫人想练练箭,你为她取把弓来。”
童子有些为难:“夫人不会是想出去行猎吧?”
息嫦摇头:“怎么会呢,相国又不允许她出府,你在府上竖个靶子让她活动活动筋骨就好了。”
童子这才放心,手脚麻利地去办,不一会儿就在后院里竖好了箭靶。
易姜穿上紧贴腰身的胡服,将头发绑成马尾,站在那里射箭,少鸠轻手轻脚地从后面接近,猛地吓了她一下,害她手中的箭一下脱了靶。
她咯咯笑了几声:“不错啊,公西吾居然还能让你碰武器,我可是连门都出不了。”
易姜朝远处立在廊下的童子和息嫦看了一眼:“你试过了?”
“是啊,我和裴渊都出不去,不过裴渊甘之如饴啊。”她叹了口气,仿佛恨其不争一样,“太闷了,我还想去临淄城中逛一逛呢。”
易姜又搭上弓射了一箭,忽然道:“公西吾说要让我出仕。”
少鸠愣了愣:“真的?”
易姜点头:“不过肯定没这么容易。”
正说着聃亏朝这边来了,易姜立即闭上嘴。
“姑娘,”他唤了一声,到了跟前又憨笑着道:“该叫夫人了,我总忘了改口。夫人请随我来,公西先生请您与他一同入宫去。”
“入宫?”易姜料想是为了授官爵的事,便将弓箭交给少鸠,随他朝府门走去。
公西吾大概是从别处绕回来接她的,立在车边没有进门。天气寒冷,他的脸在寒风中愈发白皙,朝服玉冠在身,庄重的一株古松。
易姜没来得及换衣服,还穿着那件胡服,腰肢纤细,曲线毕现,背后的马尾几乎要拖到腰间,随着走动轻轻摆舞,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却很活泼。
公西吾走过去,解下身上的披风给她系上,扶她登车,注意到她手心有道微红的印子,问了句:“拉弓了么?”
“嗯,闲着无事,练了一会儿箭术。”
公西吾点了点头。以她的性格,在内宅之中待着总是苦闷的,能有些事情做也好。
马车缓缓驶动,易姜瞥了一眼他的侧脸,忽然道:“我有一事相求。”
公西吾转头看她:“怎么了?”
“能不能让少鸠出去走一走,别关着他们。”
公西吾蹙了一下眉。
“若不放心,派人跟着他们也行。”
他不太习惯她这种央求的语气,终究点了点头:“好。”
“谢谢师兄。”易姜在车厢上靠了靠,没再说话。
公西吾一路盯着她的神色,偶尔她也会看他一眼,但都没有话要说,就这么一路无言地到了宫门前。
先前公西吾下了朝会后去见过齐王建,说了授易姜官爵的事。若在往常是没多大波折的,但是最近后胜在齐王建跟前吹了不少耳旁风。
齐王建纵然是个惜才之人,但到底没什么主见,本也没考虑过给易姜授官爵,认为她就以易夫人的身份为国家出谋划策就很好,再求官职未免有贪图权势之嫌。于是打了个茬说:“此事再议吧,易夫人至今还未入宫拜见呢,稍后不妨让本王见一见她。”
这也是该有的礼节,公西吾便回府接了她过来。
齐王建在书房里接见了他们,二人行了拜礼,齐王建的视线在易姜身上扫了一圈,便朝公西吾笑道:“难怪相国忽然成家了,有这么个出众的师妹在,的确是看不上旁人了。”
公西吾淡淡道:“王上过奖。”
君太后一只手挑开珠帘看了过来。齐国大国风度,装束自由不讲约束,但她有心挑刺,见到易姜身上穿着胡服,竟出言讽刺了一句:“到底是赵国来的,爱穿这胡人的服饰。”
易姜垂眼,微微笑道:“太后说的是,当初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使赵*事强盛,胡人的服饰没什么不好。”
君太后脸一沉:“哼,那是过去了,赵国四十万兵马都被坑杀在长平了,还谈何强盛?”
公西吾闻言立即朝易姜看了一眼,她果然变了脸色,抿着唇僵着身子。
他开口道:“近来时局变幻,内子或有独到见解,王上不妨问一问她的看法。”
齐王建也正因母亲语气而尴尬,便赶紧搜刮了个问题丢了出去,连自己都没注意到底问的是什么。
易姜认认真真地回复了,估计他也没仔细听,只随口夸赞了几句,便示意二人告辞。
出了殿门,走下长长的台阶,公西吾安抚了易姜一句:“太后还因为以前的事记恨你,所以有些阻碍,不过也不会太难,王上终究会同意授你官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