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萧欥正好说到:“现在,看着我,芷溪。”
他眼睛本就幽黑深邃,只是平时里头没有任何东西。但现在不同:情意缱绻,满得已经溢出来,而她不经意就全接收到了;那种感情有着极大的感染力,轻易叫人跌入温柔的漩涡——
“芷溪,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元非晚实打实地震惊了。应该说,她从未如此惊讶过——
第一次约会就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这直球也太直了吧?!根本是前面步骤全略、一步到位直奔重点!
等等,就算萧欥追求效率,这是不是也过分快了?要知道,她出门之前想的是,先确定萧欥在妻妾和皇位方面的真实态度呢!
现在元非晚总算明白,她刚才的那种危机感来自哪里——
她做好的准备是最后一次确定,而萧欥已经打算把事情进行到板上钉钉的最后一步!这肯定不能怪她考虑不周吧?毕竟,能把事情这么快做到这种程度的,怕是只有萧欥一个!
见元非晚沉默,萧欥也不着急。
因为虽然他这么说出口了,但他同时也知道,这确实赶了点。元非晚又更偏向于运筹帷幄、步步为营的性子,肯定需要接受时间。
可他必须说。第一,他自己已经做好了决定;第二,还有萧旸在虎视眈眈。如果他想一刀斩乱麻,最快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心上人娶回家做正妃!
萧欥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去做。这不,八月十五时,他拿定了主意,接下来就考虑合适的时间。虽然元非晚觉得有些突兀,但他已经觉得太久了!
过了一小会儿,元非晚也从刚刚的震惊里回过了神。
萧欥不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他既然那么说了,显然已经确定非她不娶。从这方面来说,她的相关问题已经不需要再问。
而剩下的两点,更是重中之重——
“做这种决定之前,您知道我爹的意思吗,殿下?”她不慌不忙地抬头,迎向萧欥的目光。
萧欥肯定地看了回去。“可我只想知道你的意思。”
这回答……元非晚简直要服气了。萧欥看来确实知道元光耀的态度,更知道她自己也是个不随便妥协的人!
“您确定想知道我的意思吗,殿下?”她确定性地问了一句。“郑重提醒您,我的要求可是很多的……比我爹还多!”
不知道为什么,萧欥从这句简单的句子里听出了一些别的趋势,一些元非晚可能看穿他内心想法的趋势。如果他点头,他就一定会听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你说。”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倒想知道,是怎么个狮子大开口法!
元非晚不由多看了他一眼。“明人不说暗话,咱们今天看来只能摊开了说。在保密这件事上,我相信你。”
萧欥继续点头。他意识到元非晚不再对他用尊称,也就暗示着接下来的谈话非常正式,不由更加认真。
“我有三个问题。虽然如此,你听说我就行,并不用回答我。”元非晚先打了一针预防。“第一,你今年回长安,是不是迫于某些条件的自愿?”
萧欥眨了眨眼睛。他想继续打吐谷浑,但又不能坐视太子搅局而不管;说是自愿,其实是不得不自愿。元非晚的形容,完全正确!
“第二,在西北、西南乃至北面的地域,那些士兵是不是唯你马首是瞻?甚至,你身在长安也无法改变这点?又或者,你回长安的时候已经带了一些精锐?不一定多,但绝对听从你的命令?”
萧欥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一些。
他在军中的影响力毋庸置疑,谁都能猜出一点。然后,他在长安也能遥控远在千里外的军|队,这点知道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但理论上绝对不包括元非晚。以及,最后一点可是绝对机密……
元非晚是怎么知道的?光靠猜?
萧欥现在突然明白,为什么元非晚不要他的回答。因为这话题太敏感,作为当事人,他该装作没听见!而且,她都那么说了,也就意味着,不管他答不答,她都已经得到了答案!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是不是想坐这天底下的头一把交椅?若是真有那一天,你还能记得今日的诺言吗?”
萧欥唇角绷紧了。
第三点无疑点中了他内心深处最不可触及的那一部分。在这一任皇帝在位时,没人敢说想做下一任皇帝。可他确实有这样的决定——
一开始是愤懑,他觉得全天下人都欠他;过了几年,他又觉得,若是他手里有比太子更大的权力,就不会被太子算计了;等最后却变成了,若是他能当皇帝,这天下一定会太平得多!
从这种心理历程来说,萧欥觉得,他至少能拍着胸脯保证,他现在的立足点比萧旦高得多。那他有什么不敢承认,他想当皇帝的?
最后,话说回来,以一个女子的头脑,能估量到大局的方方面面……他刚才说的话,果然做得十分正确吧?若是这样的女子给他兄弟们娶去,说不得要添许多麻烦;而若是他娶了,便会变成十足的助力!
……真是天助我也!
至于元非晚,想的则是另一个方面。
其实萧欥到底想做什么、如何做,她是完全管不着而且不想管的。虽然她觉得萧欥很可以去和太子竞争储君,但说到底,这不是她能决定的事情。
可她至少要确认一点——
萧欥现在保证只娶她一个;没问题,她相信。但若是萧欥以后成了皇帝,那就说不好了。说起来皇帝才是最大的,但皇帝比亲王承担的责任更多,迫于各种压力填充后宫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总有知情权吧?若是跳进去才发现是个坑,岂不是害了她自己?
不过,把某些事情说得太明白,也有可能带来另一方面的后果——
智多则近妖,她当然知道。若是萧欥想歪哪怕一点儿,想灭她的口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情。只不过,她赌了一把,赌萧欥知道这些之后只会更坚定地要娶她;若不是这样,她眼瞎也只能自己认了!
然而萧欥消化后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之前肯定给元司业拿过不少主意吧?”
元非晚眨了眨眼睛,用不说话表示默认。
“原来如此。”萧欥颇有些感慨。“元司业那时那么快就答应我,想必也有这种原因在里头。这么说来,你那时候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是吗?”
元非晚点头。她嗅出了一丝话题走向……绝不是最差的那种!
“你今天说的话,太大胆了。”萧欥话锋一变。“若我听了以后心生忌惮,想杀你,你怎么办?”虽然他这么问,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是啊,我自然做好了这种准备。”元非晚毫不犹豫地承认,“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只是我这次赌得大了!”
萧欥一直在刻意板着自己的脸,这时再也忍不住,噗地一笑。“赌注是什么?”
“我自己。”元非晚完全确定了对方的态度,心道她的宝被确定押对了。“当然,这和你的押注差距很大。如果你不在乎,我输了也不算冤枉。反正怎么算,都是我赢!”
然而萧欥立刻反对。“没有这回事!”他强调道,“绝没有你想的那回事……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呢?事实上,我刚一见到你,就觉得一定要娶你做夫人!”
这话实在出乎元非晚意料之外。“你真的……”
“你不会生气吧?”萧欥一时口快,说出了内心想法,不由有点紧张。他听他姐说,女孩子更喜欢温柔的,不喜欢这样强势的?
元非晚笑盈盈地摇头。“看在你老实交代的份儿上,算了!”
萧欥这才放下心。
正在此时,顶上忽而响起三声清脆的叩击声。一听就是人弄出来的声响,元非晚狐疑地抬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有人来了。”萧欥反应极快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