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帝自己,接受现实的速度却比太医想象得快,而且是快得多。因为除去一开始对自己不能独立翻身这事的质疑外,接下来皇帝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可是,说真的,皇帝怎么可能不发怒?
一众太医都心惊肉跳。皇帝是一国之君,口吃跛脚之类的毛病都不能有,如今竟然来个偏瘫?难道不是一怒之下把他们都砍头更正常吗?
当然,让自己脑袋好好地待在脖子上,正是诸位太医梦寐以求的目标。皇帝不朝他们泄愤自然好;他们绝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
所以,太医们对此什么话都不敢多说,只赶紧一通诊治,把该做的都做了。
等太医离开,刘永福才蹑手蹑脚地靠近皇帝榻边,恭声问道:“大家,天很晚了,不如继续休息?”刚知道皇帝左手左脚不能动时,他只觉得天塌了;但无论如何,不能当着皇帝的面露出别的语气或者表情。
皇帝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他在回忆他晕倒之前的事情,只觉得自己好像隐约听到了“父皇”、“赶紧”以及“太医”之类的字眼。“朕晕倒了?”
刘永福其实很不愿回顾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奈何他知道不可能在这方面搪塞皇帝,便恭恭敬敬地把来龙去向都复述了一遍。
看来听到萧欥的声音不是他的错觉……他这儿子难道自己爬了承天门?堂堂德王这样做,也真是不把自己当个亲王……
皇帝如此心想,但没问出口。“太傅来过了?”
“是,”刘永福赶紧回答,“不过德王殿下觉得太傅年事已高,不宜过度劳累,就让太傅先回去休息了。”
“老七还在?”皇帝又问,但几乎是肯定的。
“是,德王殿下已经守着大家半宿了。”刘永福回答,心想皇帝大概还会想知道其他亲王的动向:“几位殿下商议后,决定轮流看护大家,德王殿下是第一个。”
可这正好触碰到皇帝内心最深的伤疤。他又闭了闭眼,再问出口的话就有些艰难了:“老大现在……如何?”
“听闻太子殿下情绪不太稳定。”刘永福一边说一边小心觑着皇帝的脸色,生怕再触动皇帝的神经,“大家,您现在身体不适,最好过几天再下地。”
连内侍监都怕他被太子气死?皇帝有点想苦笑。如此一看,萧欥把太子的死忠拥趸都干掉、只留太子一个的举动,应该出于同样的理由——
毕竟这两个都是亲眼看到他被萧旦气到吐血的!
“叫老七进来罢。”皇帝摆了摆自己还能动的右手。“朕有话和他说。”
萧欥进门之前,已经整理过自己的表情。不管怎样,皇帝醒过来是好事,哭丧着脸实在太晦气。“父皇。”
他刚想行礼,半倚在榻边的皇帝就指着身侧道:“别多礼了,过来。”
萧欥依言照办。“父皇。”看着另一侧软塌塌的手臂,他很想安慰皇帝,然而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最后只挤出了一句:“太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虽然不合时宜,但皇帝差点被这种不善言辞的模样逗笑了。“你在战场上也这样吗,老七?”
萧欥没法回答。他能说战场上从来不需要说话吗?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皇帝倒也不是真心想看儿子的笑话。“这件事情,你干得不错。”
萧欥不由抬眼望着自己父亲。所谓“这件事情”是哪件?是单纯的平|叛,还是最后留了萧旦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