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主太极宫以来,萧欥和元非晚依旧照着从前在德王府时的样子,日日食宿在一起。以前还有萧欥出门办事未回的情况,现在倒是更黏糊了——身为帝后,做什么事情都是别人进宫来见他们,没大事基本不用出门啊!
所以,如此一来,每日午膳和晚膳之后,两人都能说说话。有时候是正事,有时候只是单纯的谈情说爱。每逢后者,不管是在甘露殿还是立政殿,宫女太监们都会识相地退出去,再在心里夸一声帝后简直是天下夫妻的典范。
今日也是一样。两人一起吃了饭,在消食的功夫,萧欥便告诉元非晚今日太极殿上发生的事情。“这事儿是三司会审没错,大理寺卿提出来也无可厚非。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
“确实,”元非晚表示赞同,“光那个姓氏就不对头了……但若他没有说更多的,那咱们也只能等,等他露出破绽。”
萧欥想想也是。他从未设想过,他登基以后就万事大吉了。但既然他已经掌握了更高的权力,对付某些人就会更加游刃有余,实在不急。
“照现在的情形,越等下去对他们越不利。”他慢慢道,“所以,就算不能一举成功,他们也肯定会想着动摇咱们的根基。”
“就是这个理儿。”元非晚继续点头。
“那就暂时先放着吧。”萧欥道,在心里记了一笔。“另外,今日你可没听顾先生发表意见时,其他人的反应……那叫一个呆若木鸡啊!”他一开始就称呼顾东隅顾先生,已经习惯了。朝堂之上的称呼要显出皇帝的公正不偏颇,所以那时候就唤顾爱卿。
这语气里带着无法忽视的揶揄,元非晚被逗乐了。“我听着你倒是很高兴?”
“那不是肯定的吗?”萧欥也笑了。“不战而屈人之兵……知我者莫若顾先生啊!”
“所以世叔提出来要让吐蕃三人上殿,为的就是先打好面子上的基础——吐蕃犯事在前,其后大盛还非常慷慨地给了吐蕃商议对策的时间……”元非晚依旧笑着,但说出来的话可不是那么回事。“可实际上,不管他们商议出什么来,最终都要以我们的意见为准!”
萧欥赞赏地注视她。“没错!”
“面子也要,里子也要。”元非晚继续道,同时在心里给她男人及世叔的凶残指数上再加了一颗星——
这是好处全占、绝不吃亏的节奏啊!
但话说回来,谁让吐蕃自己做事儿不灵光,落那么大一个把柄在他们手上呢?
“对吐蕃,也是该收网的时候了。”萧欥给这件事做了个总结。“已经三年过去……实在不能再拖了!”
元非晚知道他的拖是什么意思。因为若是他们前些年补给足够,他们早就乘胜追击地把吐蕃打了下来,而不是让对方苟延残喘到现在。“就差最后收口,”她微微一笑,“三日之后,便可见分晓!”
这话说得再正确不过。“等这事儿过去,便让顾先生正式接过中书令的职位吧。”萧欥道,“我觉得也没谁比他更合适了。”
“这你说了算。”元非晚没兴趣掺和这个。因为她知道,以顾东隅的能力,做到那样的位置是迟早的事。
“到关键时刻,你倒是甩摊子不干了。”萧欥没忍住笑出来,“难道不是升官才最让人惦记着报恩吗?”
元非晚才不会被这种话冲昏头脑。“能做到的人,不用我说,他也能做到;做不到的,再扶也贴不上墙。既然如此,要我白费口水做什么?”
萧欥嘴边笑容的弧度更大了。他夫人这么说,不仅和拉帮结派划清了界限,同时还表示了对他眼光的绝对信任……
所以说,他上哪儿找这么懂事的夫人?会帮他排忧解难,同时也不逾越一步!
“有些时候,你就是太省心了。”萧欥想了想,最后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让他怎么能不拼命宠爱她?
听得这话,元非晚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这是还嫌事情不够多?让我想想啊……”她掰着手指算起来,“中书令算你找到了,还有尚书仆射、尚书左右丞、尚书中司侍郎、散骑常侍、刑部尚书、礼部侍郎……都还空着呢!”
萧欥听着就头疼。李党确实已经处理完毕,然而李党根基太深,以至于拔除以后朝中就很明显地无人可用。“别说了,”他觉得十分闹心,“这问题实在够呛!”
“瞧吧,”元非晚道,有些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这些你可别让我出主意,能烦掉一大把头发呢!”
虽然萧欥正心烦着,但被夫人取笑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好啊,你竟然看我笑话!”他佯怒道,然后就扑到元非晚身上,上下其手,好一阵咯吱。
在身手敏捷程度方面,元非晚从来比不过萧欥。所以她最后只能被萧欥按在长榻上,躲藏不能,抑制不住的笑声撒了满榻。“行啦,行啦,”她忍不住讨饶,“不行啦,放过我。”
萧欥仍有些意难平。“你说你,什么时候养成了看我好戏的坏习惯?”他伸手掐了掐元非晚微微泛红的脸颊,“快把主意交出来!不然就不放过你!”
元非晚瞧着他故意抬高、做威|胁状的手,没骨气地决定投|降。反正她也不是认真地不想说……“加一次秋试,”她道,音调里还带着残余笑意的气音,“没人就选几个出来啊!”
萧欥瞬时就笑了。
照大盛的规矩,科举就三年一次,定在春天。若是要赶考,前一年就该从推举、乡试开始准备了。而前代传下来的官员录用制度,推举的比例比科考大得多。科举间隔时间长、加上录取的人少,想高中,难度还真不是一般级别。
李党一派基本都是推举上来的,可想而知被拔除后留下的缺口有多大。这缺口不能通过继续推举来填补,那就只能从科举方面入手。
萧欥早就想到了这点,可谓和元非晚心有灵犀一点通。然而这事儿有一个问题,就是前朝没有先例。“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才好,”他问,“你想的是什么?”
“有登基大赦,怎么不能有推恩呢?”元非晚反问他,“不在正科之内,就新取个名字……比如说,恩科?”
萧欥眼前一亮。“好,听着就不错!”他大大地在元非晚脸颊上香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啵声。“我就知道你一定会!”
虽然这尺度和他们之前的各种十八禁镜头根本不能比,但元非晚还是被暧|昧的声音弄红了脸。要死,就不能小声点吗?
得了法子,萧欥就继续忙去了。当然,做正事之前,他还不忘告诉元非晚,说凡是欠下的份儿以后都会补上,直把她闹个大红脸才罢休。
既然有放松的空闲,元非晚当然不会放弃,自行回立政殿就寝。萧欥说到做到,她还是好好补觉。不然,难道真留在甘露殿里帮萧欥批折子啊?
而在她沐浴之后,谷蓝终于没忍住问了她一个问题:“娘娘,您最近可觉得身体有所不适?日子好像晚了啊?”
“嗯?”元非晚想了想,觉得谷蓝好像说得没错。“大概是最近事情太多、忙过头吧。”
这理由简直无可辩驳。“不用请太医来看看吗?”谷蓝还是有些疑虑。要是让皇帝知道她们没好好照顾皇后,那不是死定?而且话说回来,皇后对她们素来非常好,她们也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元非晚一想到可能流水一般送到她面前的补品,顿时激灵灵打了个抖。“一点儿小问题,别大惊小怪的。”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本宫多休息一下,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
谷蓝听着也觉得有道理。“那过几日再不来,婢子就去请太医了?”
“陛下还说使唤不动你们,”元非晚忍不住点了点婢子的额头,笑骂道,“他却不知道,你们这罗嗦程度早就赶上他了!”
谷蓝挨了元非晚一下戳,也没躲开,只小幅度吐了吐舌头。“那婢子服侍娘娘就寝。”
元非晚笑着应了。最近事务确实繁忙,她几乎一沾被褥就陷入了睡眠。在还有一丝意识的时候,她隐约想到,她忘记告诉萧欥顾东岭的事情了;但她转念一想,觉得等暗卫把事情查出来后再告诉萧欥也来得及……
还没想完,她就真的睡着了。
元非晚飞快地进入了黑甜乡,一个梦都没有做;但可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好命。
就比如说泰王府的这个夜晚。因着某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从泰王萧旸到王妃花凌容再到府中下人,没一个能睡踏实不说,能睡着就不错了。
花凌容把泰王府里的内务捅到了太后那儿,就连元非晚这个皇后都知道了;再加上燕太妃的缘故,萧旸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毫无疑问,他即刻对花凌容大发雷霆。花凌容本是心虚,但被他一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顶了几句回去。
这么一来,可捅了大篓子。萧旸怒气更加高涨,最后还勒令花凌容回屋反省。花凌容一回去,就自顾自地在屋里哭。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萧旸气得狠了,也毫无胃口。
最大的两个主子反目相向,整个王府鸡犬不宁,人人自危。虽然王爷王妃平日里相敬如冰,没什么夫妻感情的样子,但吵成这样可是第一次见……
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能闹得清其中原委的大概只有已经得知萧旸心里有其他人、那个其他人还是皇后的孙华越。只要知道这个以及今天花凌容进了宫,再加上一丁点的推理能力,就能得出正确结论——
花凌容终于忍不住,往上告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