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里流露出混合着不安、羞急与娇怯的眼波。那种娇羞之色,委实令人动心。而这柔弱少女的脉脉娇羞和楚楚无助,正是玄凌如今身边每个后妃都没有分毫的。如此这般脉脉的娇靥,含羞的风情,令我心头却不禁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玄凌的心情很好,好得像今天晴蓝如波的天空。“好个‘有花堪折直须折’!”他和颜道:“你叫什么名字?”
陵容惶惑看我一眼,我微笑示意,她方镇定一些,声细若蚊:“安陵容。”
华妃的笑有些僵硬:“回答皇上问话时该用臣妾二字,方才不算失礼。”
陵容一慌,窘迫地把头垂得更低,“是。谢娘娘赐教。”
皇后看着华妃道:“看来今后华妃妹妹与安选侍见面的时候很多,妹妹慢慢教导吧,有的是时候。”
华妃目中精光一轮,随即粲然微笑露出洁白贝齿:“这个自然。娘娘掌管后宫之事已然千头万绪,臣妾理当为您分忧。”
玄凌只含笑看着陵容,吩咐她起来,道:“很好。歌清爽人亦清爽。”
我只默默退开两步,保持着作为嫔妃该有的得体微笑,已经没有我的事了。
华妃随帝后离开,我只推说有些乏了,想要先回去。
玄凌嘱了我好好休息,命侍女好生送我回去。陵容亦想陪我回去。
玄凌与众人前行不过数步,李长小跑过来请了陵容同去。
陵容无奈看我一眼,终于提起裙角疾走上去跟在玄凌身边去了。
我扶了流朱的手慢慢走回去,品儿与晶清尾随身后。流朱问我:“小姐要即刻回去么?”
我轻咬下唇,摇摇头,只信步沿着翻月湖慢慢往前走。慢慢的低下头,看见瑰丽的裙角拖曳于地,似天边舒卷流丽的的云霞。裙摆上的胭脂绡绣海棠春睡图,每一瓣每一叶皆是韶华盛极的无边春色,占尽了天地间所有的春光呵。只是这红与翠、金与银,都似到了灿烂华美到了顶峰,再无去路。
缺一针少一线都无法成就的。我忽发奇想,要多少心血、多少丝缕从横交错方织就这浮华绮艳的美丽。而当锐利的针尖刺破细密光洁的绸缎穿越而过织就这美丽时,绸缎,会不会疼痛?它的疼痛,是否就是我此刻的感觉?
举眸见前庭一树深红辛夷正开得烈如火炬。一阵风飒飒而过,直把人的双眸焚烧起来。庭院湖中遍是芙蓉莲花,也许已经不是海棠盛开的季节了……
突然,心中掠过一丝模糊的惊恸,想抓时又说不清楚是什么。几瓣殷红如血的辛夷花瓣飘落在我袖子上,我伸出手轻轻拂去落花。只见自己一双素手苍白如月下聚雪,几瓣辛夷花瓣粘在手上,更是红的红,白的白,格外刺目。
那种惊恸渐渐清晰,如辛夷的花汁染上素手,蜿蜒分明。
一滴泪无声的滑落在手心。
或许,不是泪,只是这个夏日清晨一滴偶然落下的露水,亦或许是昨晚不让我惊惧的雷雨夜遗留在今朝阳光下的一滴残积的雨水,濡湿了我此刻空落的心。
我仰起脸,轻轻拭去面颊水痕,折一枝嫣红花朵在手,无声无息地微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