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然在高空中,一看赵景行没有从那片黑暗区域里面瞬移出来,立刻知道十有**又出问题了。撤除了那片范围内的光线封锁,里面的景象呈现出来,顿时让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忧离的脚下踩着一大片不知为何悬浮在空中的金属碎片,大约是从军舰上炸裂出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飞到了司马恪的身后,看那紧靠的姿势,本来应该是死死抱住司马恪的。然而,此时她的双手都已经只剩下了灰黑腐朽的骨骼,就连那骨骼也在迅速地崩坏。黑色制服下,有大量的沙土灰尘,正在从身上簌簌地滑落下来。
司马恪的身体同样也在崩落,神经和肌肉都在朽化,全身动弹不得。他骇然回过头去,表层皮肤已经残缺不全的脸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你……”
忧离这是怎么回事?……她竟然根本就不受他的控制!
而且他这时候才突然现,他的电系异能已经用不出来了!
并不是精神力无法使用,而是他无法控制电流的流动,就像是周围有一种强大的力场,封住了所有电子的运动!
他一低头,看见忧离脚下踩着的那块悬浮在空中的金属碎片,这才明白过来,忧离这是觉醒了磁系异能!
磁系异能也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异能,之前只出现过一两例。它并不只是能够控制钢铁等金属,更广义的能力甚至还包括能够控制磁场的方向和强度,电子的运动会受到磁场影响,只要磁场达到一定强度,就可以锁闭电流的流动。这和念动力控制电子流向类似,只是它的控制精度不需要达到微观层面,更加容易。
这简直就是天生用来克制他电系异能的异能!
以忧离这时的实力,并不像是刚刚觉醒异能的,恐怕已经觉醒有好一段时间了。在他控制下的丧尸,不会对他隐瞒任何事情,这也就是说,忧离早就已经脱离他的控制了。
他们身体的崩落,很显然是因为晶矿的缘故。只是,她这段时间来几乎一直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而晶矿则始终受到朝临基地的严格管制,就连金钻王冠都没有拿到过,她到底是哪来的晶矿?
夏然也被眼前的场面惊住了,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上次她和赵景行闯进金钻王冠的事情,那时候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帮他们杀了一个现他们的警卫,还给了他们一张金钻王冠基地里的下水系统分布图,帮助他们逃出基地。
当时她还在想,他们在金钻王冠里什么时候有了能够接触到核心区域的内应,现在才明白过来就是忧离。她以磁系异能控制衣服上的金属纽扣,杀死了那个警卫。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司马恪,所以可以出入金钻王冠的中枢区域,所有人都以为她受司马恪的控制,对她也不会有多少警惕心,她要得到一些机密文件,恐怕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忧离就是一直假装被司马恪控制,故意留在金钻王冠基地里,留在他的身边,一直在等待对他动手的机会?
忧离的大眼睛里第一次没有了那种空茫凝滞的目光,尽管仍然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却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锐利、冷静和决绝,嘴角紧紧地抿成一道直线,仿佛有不顾一切的灼灼火焰在上面燃烧。
她和司马恪身体的同时崩落,不过是顷刻之间,两人的身体从皮肤表层开始朽化,随即便是里面的肌肉,沙尘从天空中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只是在数秒之内,他们的衣服下面就成了两具森然的骨架。
司马恪悬浮在空中是因为电流的作用,此时无法控制电流,也无法维持浮空状态。忧离只是几年前变成的丧尸,不比他的尸龄已经有两千多年,崩落得没有他那么快,但很快便也使用不出磁系异能了。她脚下那块用来立足在空中的金属碎片失去磁吸力,往下掉去,空中的两具面目全非的骷髅,也随之往下坠落!
“忧离!”
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夏均驾驶的那架飞行器正在往这边疾飞过来。他之前本来是在舰队不远处的海面上等待,现这边的战斗和混乱,知道是出岔子了,心急如焚放心不下,便让顾流深留在小艇上,自己飞了过来。
结果刚到近处第一眼,便看到了忧离从背后抱住司马恪,两人同时崩落成沙,玉石俱焚,这样一幅让他目眦欲裂的场面!
他猛然一推飞行器的控制杆,飞行器朝下面急速俯冲下去,想要在忧离坠落之前把她拉上来。夏然的动作比他更快,抢在他前方追上了正在坠落的两人。
忧离和司马恪这时候已经分开,一捧细细的晶砂从她的怀里哗啦一声倾泻出来,往海里落下去。夏然也没来得及去理会那些晶砂,以气流兜住忧离的骨架,与此同时在海面上凝结出一大块平整的浮冰,带着忧离落到冰面上,夏均的飞行器紧随其后也落了下来。
“忧离!”
夏均跌跌撞撞地从飞行器上面下来,险些在冰面上滑了一跤,冲到夏然和忧离的旁边,从夏然那里把忧离接过来。
这时候的忧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具套着衣服的骨架,就连那骨架也黑朽烂如枯木,又干又脆,几乎是轻轻一碰就碎成了沙土般的灰黑色米分末,扑簌簌地往下流淌。
她的头颅也成了干枯而萎缩的骷髅,面目全非,白骨森然,眼窝深深凹陷了进去,两排牙齿全都露在外面。那副恐怖的模样,根本无法让人相信,她曾经也是一个十七八岁花样年华,拥有一张清秀美丽面容的乖巧女孩子。与记忆中的形象对比,形成了巨大鲜明的反差,无比惨烈地显示出死亡的残忍与冷酷。
夏均全身颤抖地抱着忧离的骸骨,指缝之间全是窸窸窣窣流下去的骨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抱她才好。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怎么放轻动作,她都不可挽回地在他的怀里一点点地化为沙尘,流逝在他的眼前。
他终于知道了忧离上次跟着金钻王冠那群入侵者,来到晶砂细胞生产处的时候,为什么要带走那么多生产人员和勤务工的尸体。当时朝临基地刚刚在基地内放完晶砂细胞不久,而那些全都是普通人,身体内都含有晶砂细胞,忧离想必是从他们的尸体内提取出了这些晶砂,用来作为对付司马恪的武器。
也就是说,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不受司马恪的控制,有了自己的意识,甚至可能还更早。
但她并没有回到朝临基地,而是选择了留在敌人的身边,司马恪对她没有戒备心,甚至天天把她带在身边,所以她也比任何人都有更多的机会对他动手。
其实是有很多方法,可以暗中通知他们她已经恢复的,但她没有那么深的心机谋算,做不出这么周密的计划。不管是在丧尸化之前还是之后,她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几岁女孩子而已,不是特工也不是间谍,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懵懂单纯。她不知道该怎么制造枪弹,又要近距离抑制司马恪的电系异能,只能使用这种最原始也最惨烈的方法
和金钻王冠里那些作为内应的杀手比起来,她是最不适合做这种事情的,却偏偏待在比他们更重要的位置上。要这样孤身一人留在敌方的阵营里,天天面对着自己的敌人,还要费尽心思地假装出被控制的样子不被人看出破绽,这需要怎样的隐忍,怎样的勇气,要独自承担多大的压力,多大的煎熬?
屡次被司马恪利用来伤害她的同伴,她有自己的意识,心里应该很清楚她在干什么,但即使再愧疚也不能表露出来。她挟持他逃出朝临基地的时候,他心痛,她应该比他更心痛?
夏均抱着忧离只剩下一半的残缺骸骨,泪流满面。
司马恪是什么级别的对手,就连夏然和赵景行都觉得棘手无比,而她就连思维能力都没恢复到正常人的程度,凭什么她觉得她就能以一人之力对付得了他?
以前的她,就像他的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比刚刚出生的小鸭子还要依赖他,他一离开就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可为什么这样艰难痛苦的重担,她要一人去承担,为什么这种玉石俱焚的下场,她要独自去面对?
……
夏然在一旁看着夏均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是一阵心痛,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她也曾经这样眼睁睁看着爱人在自己面前风化成沙,抓也抓不住地流逝在她的指间,太清楚那是一种怎样刻骨铭心的疼痛。即使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呼吸困难,胸口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