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盘山,亦曰七盘岭。北有蓝田城,南为褒城,东有峣山,西有霸水.西北有长水.亦曰荆溪.又南有谷水.亦曰川.俱注於霸水。诸水纵错环绕,地势起伏迭折,自褒河谷口石门关起,前后号称七盘十二铮,蓝田关之险路也。
三水环一山,为天作之险要,自高达夫统帅的金吾军左卫,光复了蓝田全境后,就一心在此处安营扎寨下来,终日只是修缮加固操练人马,只以小股轮番出击,竟没有再继续进取的意思,对近在咫尺的蓝田城,也只是派一部人马协守,编练一些守捉、团练兵,时常调些物资人力,就不闻不问了。
初冬暮色,昏黄连野,七盘山下,逝水奔流,带走了长长飘红残碎。联营绵绵,延山而上。刁斗战连,鸣号如织,旗林鼓荡,尖墙珊林前,壕深纵错,余烬袅袅,尸迭如野,无数残断的兵器箭石斜插错织,斗大的高字将旗和金线辟邪旗依旧抖战风中。
半山的中军大帐里。
简单的几扇素黑的青帏屏幕,苍色的散帘低卷,随风鼓荡出晚风的声响。一排的马扎小几,几面缀满兵器的屏板,中间一件偌大山川地理的沙盘,和唯一一面木墙上纤毫分明的等高标线的图样,就战据了大部分的空间,
中军的朔位上,一个须发染霜的老将断然独坐,几许梳理的洁净光鉴的下须,垂在亮的麒麟山纹披挂,在一片长久浸染的兵凶肃杀中,也掩不住独特的儒雅风度。
一干俱做年轻的部属军将,顶盔贯甲围立环侍而蹲坐,有些把刀拄剑的,很有些忿忿慨然的表情。时不时有人不耐扭头转身,带起甲叶铁鳞磨的沙沙脆响。
帐下的虞侯,早把手笼、火盘,烧的精炭筚拨发白,在这临冬的时节里,暖融融的火光,跃动在各种表情丰富的脸庞上,
“西军以李节帅河西行营为中军,仆固怀恩的回纥兵为侧应,。。联营十数里,声容鼎盛,大举伐木造器,日夜声闻不绝”
“河西锋将段秀实,已兵压香积寺北,与贼军李归仁部,大小鏖战数合,多有斩获”
“北路河西大营。。。。
。。。
“应县一战获,六百三十七员,具已转送过来”
拱手半跪,说话的那一员将领,面色风尘,显然刚立坐不久。
“军侯当如何回复”
他心中微叹,有心杀敌,可却不是时机了。缓抬手轻轻摆了摆,顿将纷纷从议压了下来。
“回复李帅府,就说我部累战疲敝,当需休整,延请赴效”
随后想了想又道
“大军远来,当以粮用度,薄资彼之,某将于此,西军粮道当是无忧”
“军侯。。。再度一片群声汹汹。
“又是坐望待机”
“想将我等晾到什么时候啊”
“又将我部剔在出战之列”
“娘个求的,又是收拾善后的差事”
“我们左金吾卫可是朝廷的中央十二部正军,怎么尽做这些勾检观望的事情”
。。。
众将情愿或者不情愿的怀着各样的心思,退下后。
他却将目光投做下层大营。
原本肃杀颤栗的营帐间,却是一片杯盘碗著之声,不绝于耳,无数衣甲散乱的降卒,一簇簇的环坐成一个个小堆,兵器枪刀旗帜甲马横错乱码做一扎扎,在交错巡游的小队甲士和望台弩手监看下,不时还有人意尤未尽的望做那一个汤桶粥盆。
还有人鱼贯而入,缴了衣甲兵器,端上一块木碗,狼吞虎咽的舀嚼起来,不时此起彼伏的连声呛咳。
已经是今日第七股整建制来投的人马,都是被贼军就粮不足,而抛弃的人马。对于这种人的处置,也仅仅比先前送到矿山去的俘虏好些,吃个半饱打散了送到后方去作为劳力,然后再慢慢甄选堪用补足军用。
这般处置的好处便是,在这种情形下,就算有什么混藏奸细,也一律要从小兵做开始,等到能产生足够危害的地位,恐怕战争也结束了。
根据成都方面的指示,金吾左军休整期间也不闲着,以支援兵器粮草为交换,开始从西北各军中,大肆接收身体精壮的战俘,已为后方输送了好些过去了。据说他们,用做拓展蜀道工程中,开山挖路之用正是急需人,虽说其中的艰辛凶险,横死累累,但用那位大人的话说“战俘是没有人权的,要感谢我们给他们为百姓赎罪的机会”。
另外,大部不出,小股的练兵却是不能停的,正是籍以接受敌俘为名,到阵前去转转。
。。。
正在思虑间,当值虞候轻步小跑的捧了一只信鸽进来。
他对做一条显影出来纸片,淡如风蚀的轻轻叹了口气,凑到火盘上,随风弹动火光跳跃中,赫然蝇头小楷写做几字“闻鸡起舞”,
这里的情形,又被那位大人大致料到了。
按照那位大人意思,只要占稳经营好这个地方,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立足不败,竟有未料胜先算败的意味,显然对西北诸军有不怎么看好的倾向。
己临战最近,
对于西军这位总帅李嗣业,并不陌生,这位自号“奇兵不在众,万马救中军”的传奇人物,武勋和从军的历史一样悠久,威名响赫安西,被西番胡、吐蕃人称做“李万骑”“李莫敌”老将。他尚在哥舒老帅帐下时,还与这位,同为当代名将号称步战第一的高仙芝高节帅,帐下的得力大将,甚至还打过相当的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