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姚广孝几乎是用磕头出血的残忍方式劝止住了他,他知道,自从燕王打出口号 ‘恢复祖制,诛尽左班文人’。他就已经和南朝的士人们是不共戴天之敌了,现在他越是威胁南朝的改制,就会越让南朝大臣反感,反而会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助李维正一臂之力,所以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策略。
朱棣毕竟是做大事的藩王,他最终接受了姚广孝的劝告,克制住了满腔的怒火,保持着沉默,但他的沉默仅仅只是不对京城发生的事情发表评论,他怒气发到了别的地方,仅仅十天,被他杖死的仆役家人就多达二十几人,整个燕王府都陷入无比的恐惧之中。
尽管朱棣对南朝的政治变革恨之入骨,但山西传来的战况多少给了他一点安慰,他在两个月前便分兵两路,大将朱能和次子朱高熙各率十万大军于一南一北进攻山西,十天前两军会师于太原城下,他们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发展到了三十余万,将太原城牢牢包围,不分昼夜地攻打,昨天他得到了最新战报,太原城已经拿下,晋王朱纲被自己的次子朱高熙一箭射亡,这让朱棣长长出了一口闷气。
这天上午,数百骑兵飞驰进了北平大门,为首战马上,朱高熙意气风发,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得意,在他身后,吕思远则沉思不语,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重大的决定。
战马在北平的大街上疾速奔驰。完全不顾行人安危,两旁路人惊得连滚带爬,稍慢一点就会被战马撞得骨断人亡,朱高熙从来没有这样肆意放纵过,要是从前,他的师傅吕思远肯定会劝他注意形象,要忍让路人,但今天吕思远却让他刻意放纵,最好闹出点事端来。
“站住!”
他们的对面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数百名朱高炽的亲卫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燕王世子朱高炽和军师姚广孝先后从队伍中出来,朱高炽阴沉着脸教训兄弟道:“你这样肆无忌惮地纵马狂奔,就不怕撞死路人吗?”
这段时间,两兄弟的关系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痕,朱棣不顾军师的强烈反对,毅然命次子统帅十万大军西征,这让朱高炽极为不满,而且朱高熙在西征路上杀人无数,纵兵掠民,这更让朱高炽愤恨不已,但最后使他对兄弟彻底失望的事,却是朱高熙一箭射死了亲叔,完全没有了一丝一毫亲情。
朱高熙早就不把兄长放在眼里了,他冷笑一声道:“在我看来,这些人如蝼蚁一般,就算踩死千百个又怎么样?”
“你放肆!”姚广孝也忍不住一声怒喝,“在兄长和世子面前,你还敢顶嘴吗?”
朱高熙张口刚要破口大骂老秃驴,吕思远却给使了个眼色,他立刻醒悟,便哼了一声道:“军师,你最好不要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这样会让父王反感的。”
姚广孝愣了一下,他深深看了一眼吕思远,微微冷笑道:“吕兄,你果然厉害,居然把这个粗人也调教得如此口尖舌利了,不简单啊!”
“哪里!哪里!在军师皓月面前,吕某不过是萤火之光,不值一提。”吕思远不露声色道。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高呼:“燕王殿下驾到!”
众人都吃了一惊,慌忙闪开一条路,近千名侍卫护卫着燕王的车驾缓缓而来,最后停下,朱棣拉开车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朱高炽慌忙上前禀报道:“父王,二弟回城,在大街上奔马,不管路上死活,孩儿正拦住他的去路教训他,他却不服管教。”
“哦!高熙回来了。”朱棣却是一阵惊喜。
朱高熙连忙下马,恭恭敬敬跪在父王面前道:“孩儿高熙参见父王,祝父王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用词虽然粗了一点,但朱棣却听得很高兴,他摆手呵呵笑道:“熙儿,你的军队呢?”
“军队在城外驻扎,孩儿把太原扫尾之事托给的能二叔,自己赶回北平护卫父王,这次孩儿虽立小功,但远不能和二叔相比。”
朱高炽终于忍不住斥道:“二弟,你一路抢掠百姓,亲手射杀亲叔,还敢说自己有功吗?”
朱高熙早得到了吕思远的教授,他昂首道:“大将用兵,士气当为一,不给军士激励,何以让他们卖命,至于射杀亲叔,我更不敢芶同,他当日率大军进攻北平,又几时把手足亲情放在心上了,我劝大哥少学建文弱子,多学一点父王的霸气,这才是坐天下江山之人。”
朱棣正被南朝读书人的妄为激得满腔怒火,朱高熙恰逢其时的一席话深深打动了他,而长子酷似建文弱子之语又使他更为不满,旁边姚广孝见事不妙,立刻上前问道: “小王爷,这些话是你师傅教你的吧?”
朱高熙立刻道:“军师说得不错,小子从小鲁莽愚钝,得不到军师的教导,多亏师傅日夜教诲,才让小子明白做人的道理,既要懂得仁义礼孝的王道,也要有一点傲视天下的霸道,这才是燕王之子。”
朱棣心中十分惊讶,他也不由深看了吕思远一眼,吕思远正向他微微欠身致意,朱棣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南朝之事,为何不问问吕思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