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冬也在长凳上坐下来。店里暖烘烘的,戴着厚帽子他都要出汗了。
莫辰说:“帽子先摘下来吧。”
肉汤装在粗瓷大碗里头送了上来,一人一碗。汤刚盛出来,热气升腾,上面撒着绿绿的葱花芫荽,还码着酱好的切成片的牛肉。先端来的四碗当然先给了莫辰、玲珑、姜樊和晓冬。虽然出了门在外头,可是大家还是守着宗门里头的上下规矩。
“这碗真大……”晓冬用手比划了一下。
都快赶上他洗脸洗手用的小盆子了。
姜樊笑呵呵的把调羹递给他:“快,趁热吃吧。”
肉汤熬的又浓又稠,热烫烫的喝下去,身上一下子就暖了起来。
姜樊把嘴里的汤饼咽下去:“大师兄以前来过?”
莫辰点了点头。
他们人多,掌柜又多送了他们两样小菜。就是在城外山上挖的来的野菜,剁碎洗净腌了盛在坛子里,装了两碟送上来。
腌菜脆脆的,咸鲜,还带点微微的酸涩味,但是不算难吃。一众同门头碰头的大口吃饼喝汤,稀里胡鲁好不热闹。
玲珑把自己碗里的肉片捞了放在了身旁翟文晖的碗里。
她动作快,旁人都没瞅见。
翟文晖转头看着她笑。
玲珑让他看的不好意思,催促他:“趁热吃,要不冷了。”
翟文晖应了一声,可一边喝汤,还是一边忍不住转头看她。
姜樊没看见玲珑给翟文晖牛肉,却看见大师兄把自己碗里的牛肉挟给了小师弟。
这一幕让姜樊有些怔忡。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好些年前,那时候他还小,嘴也馋。大师兄也总把好吃的省了给他们。一个糖角子、一个肉包子,掰成两半,他和玲珑一人一半。
可现在他可不是小孩了,小师弟才是最小的,师父和大师兄多照应他才是应该。
道理他全明白,就是觉得……有那么点儿失落。
人长大的速度有时候超乎想象的快,一眨眼就不能再象小孩子一样撒娇了。
“要是能给师父带一份就好了。”
可是路有些远,热汤不好带。
莫辰说:“汤不好带,酱肉切几斤带回去,师父可以拿这个下酒。”
掌柜的照吩咐把肉切好包起来,莫辰还多给了晓冬些钱:“隔壁就卖酒,去打些酒来。”
晓冬以前也干过打酒的差事,那时候是给叔叔打酒。师父平时在山上喝的都是自酿酒,晓冬倒不是知道要给师父打哪一样酒合适。
“跟店老板说,要最烈的酒。”
刚才进来的时候只注意肉汤了,倒没留心旁边就是个酒铺,门前挑着的灯笼上写着一个饱满圆厚的酒字,一进门就能闻见一股浓酽的酒香,熏得的人眼睛都眯了起来,感觉再多吸上两口气,人就要给熏醉了。
“老板,打酒。”
酒铺的柜台很高,一个须都斑白的老者抬眼看看他,问:“打哪样?”
“要最烈的,打个五斤。”
那个老者就站起身来,取了一个五斤的罐子,揭开酒坛盖,用酒勺舀了酒装进罐子里头。
晓冬以前给叔叔打过酒,知道这里头的门道,有店家会在酒里掺水卖,买来的酒光闻着有酒气,喝到嘴里却淡而无味。他习惯性的盯着那个人舀酒的动作。
一下,又一下。
那人动作不紧不慢,看来熟练流畅,这么舀着酒把罐子装满,一滴都没有洒到外头来。
晓冬不知不觉的看出了神。等那个老者把罐子盖封好,又系好了提绳递了过来,他才恍然回神,摸出钱来付账。
刚才怎么就站在那儿看呆了?
晓冬自己也不明白。
那个人收了钱,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上。
晓冬提着酒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昏黄的灯影下,那人眯着眼好象已经睡着了。
莫辰他们带了酒和肉回去,李复林见了这个果然乐了。
“这是在城东那里买的?”
晓冬问:“师父怎么知道?”
“嗨,那里的铺子都是老字号,父传子的手艺传下来的。”李复林打开油纸包,就这么捏了一片肉填嘴里:“唔,就是这个味儿。我打小就喜欢吃这一家的酱肉。”
晓冬赶紧把酒斟上:“师父再尝尝这酒。”
李复林端起碗来抿了一口:“酒倒是没喝过。”
“就是在那家卖肉汤的铺子旁边沽的。”
“那应该是新开的。”李复林又品了品:“味儿也还行,比我酿的那是差多了,可比起一般的村酿又强多了。”
李复林一口肉,就一口酒,肉没吃完,酒倒是喝得干干净净。
玲珑在旁边说:“我们今天还去看了城主府呢。”
李复林眼神清明,并没有酒醉之态:“哦?怎么想去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