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像是愤怒的公牛,起先是在运气,尽量避免爆雷霆之怒,可女人不识相的话立即点燃了炸药的导火线,于是他怒吼道:“你给我闭嘴!她不要逼脸,我他妈还要脸!我从胶东丢人丢到策州,还不够吗?不送那个孽种出去,留着人家指指点点啊?”
女人倒是没跟他一般见识,不脾气,而是说:“你冲着我火有用吗?别喊那么大声,邻居都听到了!”
男人也自知声音太大影响不好,便沉下声音,话里的怨气却丝毫不减:“我还怕别人听见?本来以为升官了,调动了,来到策州文化局当局长,圈子改了,那些恶劣影响就小了,再找人威胁一下张宏勋那个狗杂种,也就没事了。可现在呢?阴魂不散,干了丢八辈祖宗脸的丑事,怀了孽种!还养到了这么大!”
于果心里一震:“真是连秀的父母!可……连秀怀了孩子?听连父的意思,是怀了张宏勋的孩子?那张宏勋怎么不告诉我?怕丢人?不……他对这段爱情是最看重的,怎么会觉得丢人?那只能是……连秀没告诉他……”
连局长怒气不减:“最可气的是,怀了孽种居然一直不吭声!你先别打断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信她不知道自己怀上了,我看她完全知道,一直等五个月显怀了没办法打掉了,见瞒不住了才告诉我!”
他用手指恶狠狠地砸着桌子:“这是什么意思?这他妈是先斩后奏啊!这是威胁我啊!我开始还以为她胖了是因为想开了爱吃饭了,这个不孝的畜生!”
连夫人忙说:“你堂堂一个文化局一把手,怎么满嘴脏话?能不能收敛点儿?”
“我还不是被这个不孝畜生给气的?”
“这事做下已经做下了,你不嚷嚷,谁能知道?咱家秀儿也没登记,谁还知道她已经生孩子了?再说,哪怕她不是黄花闺女了,多少巴结你的青年才俊排着队呢,就算新婚之夜现了,谁还那么傻说出去呢?给你当女婿,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连局长骂道:“你知道个屁!不嚷嚷就没人知道了?都像你这样,说‘这是连秀表姐的孩子,连秀看着喜欢,抱过来疼两天’,你以为人家是傻子啊?都信你这一套白痴说辞?那还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怕得罪我?在机关里混,个个都是人精!人家心里清楚得很呢!指不定多么恶毒的想法都有了!”
他呼地一声站起来,恨恨地说:“所以,我必须把孩子送走!送出去谁爱要谁要!能被卖到大西北山区那最好,要是被野狗野猫什么的给吃干净了,那更好!”
再怎么着,连秀的孩子也是连局长的外孙,连局长为了所谓的脸面,居然能有这么歹毒的想法,只怕是黑社会分子也自叹不如了。
于果听到这里,不禁沉重地摇了摇头。在那个年代,偷吃禁果的确是不对的,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悲剧,要不是张宏勋和连秀的正常自由恋爱被连局长拼命阻拦拆散,也不会有此时此刻这个结果。
当然,张宏勋如果不是黑社会分子,那也许不至于矛盾冲突得这么激烈,不可扭转。当然,如果不混黑道的话,张宏勋也没有机会救连秀,连秀当天晚上就会被那些小流氓给侮辱了,也未可知。
当然,也有可能,张宏勋就算是正常的老百姓,连局长也不会允许连秀和他恋爱。在连局长眼里,面子最重要,权力最重要,自己未来的女婿,一定要带给自己面子和权力的双丰收,否则,他也一概看不上。
不过,这都是于果在这一瞬间的分析,谁能说好“如果”之后的事呢?千金难买早知道,千金也换不来“如果”。
连夫人眉头拧得厉害,忧愁地说:“那你也不能偷偷送走孩子,一声不吭啊!”
“我把孩子送走还要到处宣扬?那我还送走干什么?你是不是吃屎了?”
连局长眼见着又要暴怒,看来他平时在领导面前低三下四惯了,在公众媒体前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儒官形象,而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是说一不二的君王,所以自来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忤逆行为存在,更何况是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因此怒火将其素质的另一面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连夫人积郁难消,越来越坐立不安:“可是把孩子送走了,不知去向,终究是咱们理亏,哪怕是秀秀做错在先。当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既然孩子生下了,就得承认这个既定事实。你把孩子弄得不知哪儿去了,态度又这么刚硬,哪能不吵起来?
“秀秀平时对你忍着也就罢了,你做了这件事,秀秀作为母亲,能不疯一样地到处找?你没当过母亲,你不理解母亲!你以为她只是一时气话,说说而已,我告诉你,只怕她找不到孩子,真的像她说的,永远也不回来了!你还不快派人去找她?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说着,连夫人拿起了座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