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苏伦并且重新脱困之后,我心里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顿时身心俱疲,恨不得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连睡上三天三夜才好,拒绝一切人的打扰。
顾倾城微笑着:“好,你自己一切小心,我先去了。”她向后转身,毫不停顿地走回甬道,并没有刻意地纠缠我,这倒有些让我怅然若失起来,一脚踢在那扇破门上,重重地叹息着。
从洞口一路走到空院,雪地上的杂沓脚印显示,这一行人共有二十一个,几乎是笔直地由西向东过来,没有丝毫的拐弯岔路,可见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直指封印之门所在的山洞。
我再次回到空院,尸体原样不动地躺在地脉出口旁边,大部分被雪覆盖住了半边,显得愈发荒凉冷肃。从井口向下望,什么都没有,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
“吞噬飞行器和老虎的火海呢?”我苦笑着,经历过的一切恍如南柯一梦,但却是最诡异不过的噩梦。
循着原先的路线回到那座小楼,从破墙洞里钻进去,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可以通向飞行器的黑洞。也就是说,我无法让别人相信自己曾由这里进入过“亚洲齿轮”,一切过程既无人作证,也没有任何可信证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苏伦安然无恙地回来,总算可以把西南边陲之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死了那么多人,经历了那么多事,终于熬到天亮梦醒的那一刻,是不是该值得庆祝呢?
在山洞前停下来思索了好一阵,才决定重新进入甬道,此刻,我应该与苏伦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抢上前保护她。一想起叶萨克那种狡黠的微笑,我心里难免再次掠过一阵惊悸,仿佛即将上床的人发现被窝里伏着一条凉飕飕的蟒蛇。
“蛇?被称为‘安大略湖之鹰’的叶萨克,为什么给人的感觉总是不怀好意?”再次回忆他的个人资料,似乎一切没什么问题,我只好把这些感觉放在一边。经过刚刚的一次短暂交手,我已然清楚他的武功根底,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大的威胁——太多的意外变故,令我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每一步行动也更加小心谨慎。在老虎坠落之时,我也是站在鬼门关的边缘,只要再向外踏出一步,两个人的命运也就没什么不同了。
“风哥哥?”苏伦急匆匆地跑出来迎接我,脸上挂着焦灼而幸福的笑,“师父要见你,他从燕逊和萧可冷那里听说过你很多资料,所以——”
当她看到洞外的景物时,一下子愣住了。
我静静地陪她站着,绝不出声打扰她。几分钟后,她脸上的笑容全都不见了:“风哥哥,在我印象中,这里应该有一面异常精致而标准的秦代宫墙,楼阁亭台井然,墙角还滋生着茂盛的青苔。向前几百米,有一座类似于赏月台的高楼,上面的汉白玉栏杆雕着龙凤呈祥的花纹……可是,现在它们都去了哪里?还有瑞茜卡和孙贵,又在哪里?”
顾倾城站在甬道里面十步远的地方,脸部隐藏在黑暗里,只露着一双秀气的脚。我有理由怀疑,她在偷听我和苏伦的谈话。
苏伦捂着自己的脸,迅速冷静下来:“我懂了,那面镜子能够通向不同的世界,引申来讲,镜子后面开着不计其数的门户,大概是受时间的控制而无序开合的。风哥哥,我们走吧,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只要大家在一起,就不会再有恐惧。”
不愧是冠南五郎的弟子,她的紧张情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便彻底恢复了平静,能够做出自己的判断。
我牵着她的手向甬道里走,那是故意做给顾倾城看的,好让对方死心。
其实,我心里还在担心一件事,那就是封印在水晶里的幻像魔。连阿尔法都说过,当封印能量急速减弱时,幻像魔便能够突然苏醒。他与土裂汗大神交战时,幻像魔曾经撞击封印之门弄得大山为之震颤过。
“无论如何保护苏伦”这八个字现在是我唯一的做事原则,也是任何分歧下的唯一抉择。
再次经过那块大水晶时,苏伦低头凝视着地面上的阴影,忧心忡忡地问:“风哥哥,难道你对幻像魔的复苏没有一点感觉?”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或许该这么说——“幻像魔的复苏是绝对的,但复苏的时间却是相对的。”所以,我们不能在此地久留。
“两位无须担心,这一次冠南五郎大师带领着青龙会的十七位炼气士高手,能够汇聚超过五颗广岛原子弹的爆发能量,即使有什么不测,他们完全能应付得过来。”顾倾城跟在我们身后,及时插话。
她和冠南五郎竟然跟青龙会搞在一起,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苏伦在我手指上轻轻一捏,示意不要作声,继续听顾倾城说下去。
“风先生,青龙会并非是外界传说中的邪派组织,所以希望你能摒除成见。没有他们合力打开那扇金属门的话,现在二位还都被囚禁在甬道里呢?对不对?我与冠南五郎大师的合作刚刚开始,他会帮我找到那张绝世好琴的下落,任何意外,十七炼气士都会荡除,让所有的计划得以按部就班地实施。”
她的声音永远都是骄傲淡定的,每一个字都口齿清晰,中气十足。
青龙会十七炼气士来自五湖四海,我只知道其中九位来自藏教、外蒙、冰岛、黑山、墨西哥等地,其他八位行踪飘忽,身份隐秘,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资料。在江湖传闻里,他们合力发功时,能产生呼风唤雨、闪电劈雷的奇效,与古代野史中的“上天散仙”差不多。
“顾小姐也是青龙会的高手吗?”苏伦淡淡地笑着,与我靠得更紧密些。
“我没有那份荣幸,尊师冠南五郎大师才是这场行动的总策划者。苏伦小姐,大师门墙上下对于‘亚洲齿轮’的求索领先于全球任何组织,这一点你是最清楚的了。所以,连青龙会都会仰仗他,而我,仅仅是一个不在江湖的小商人,到这里来,不过是为了寻找一架好琴而已——”
两个漂亮女孩子的交锋,不见刀光剑影,但每一句话都藏着深意。
“什么琴?真是巧了,我在一个地方恰好看到一架奇怪的古琴,它没有名字,成色、材质、丝弦也不够名贵,但放置它的那张紫檀宝鼎桌,却用十六架名琴垫底。据我所知,那十六架琴合起来的价值超过一亿美金,都是全球乐器联盟排行榜上的在册宝贝。还有,琴室一边的石桌上,插香的炉子亦是用名琴改造而成;弹琴的琴凳则是古琴良材拆开后打造的——”
苏伦挽着我的胳膊,在这条黑暗的甬道里犹如闲庭信步一般。
“十六架名琴?都是什么名字?”顾倾城追问着。她是爱琴如痴的人,一旦听到与古琴有关的事,精神立刻振作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八个名字分别凿刻在琴尾上,两两成对。插香的名为‘紫苏焦尾’,做凳的似乎是‘求凰、凤鸣、楚台’三架。其实这些都不算名贵,关键是那琴室里的墙上挂着一张吴丝绸帕,上面以七彩线绣着一首谱子,名为‘快哉此风’。顾小姐,你是亚洲古琴名家,对这些东西必定极为熟悉,就不必再叫我献丑了吧?”
苏伦一口气报了这么多名琴,把顾倾城听得愣了,慢慢站住,不再前进。
我们走出了二十几步,苏伦回头,哑然失笑:“风哥哥,你看顾小姐怎么了?站在那块大水晶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水晶表面映着淡淡的红光,照亮了顾倾城穿的一件白色风衣,她正低头往下看,一只手扶着左侧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