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走出洞口,遥遥望见苏伦正端坐在木箱上,膝盖上平放着那架古琴。
摩拉里忽然一怔:“小师叔,我以前见过苏伦小姐一次,似乎她的神情仍然不太对,你最好留意一下。”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轻轻摇头,接着又一次长叹,“古琴是不祥之物,最好不要让苏伦小姐碰它。”
我虽然不欣赏他的人品,但每个人拥有的异术不同,后天修炼也不尽相同,有些话还是应该听一听的。
“风,到这边来!”冠南五郎站在金属阶梯上,用力向我挥手。
虽然经过了刚刚与天象十兵卫的追逐一战,他的衣着并未凌乱,包括头发在内,一切整整齐齐,毫无狼狈之相。
我走近他,看到他的双手始终倒背在后面,表情严肃。
“风,我有一样东西要拿给你看,不知你会不会感兴趣?”他没有一句废话,这一点是我最欣赏的。有事说事,不必拖泥带水、欲说还休,这才是做大事的英雄本色。
“感兴趣,能否让我猜一猜?”我微笑着,希望能缓和此刻笼罩在机械体四周的紧张气氛。
“猜?不必,因为你已经知道它是什么,感兴趣吗?”他不回应我的笑容,马上把右手从背后拿出来,五指间抓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尺寸相当于一本三百页的口袋书,通体黑色,泛着幽幽的暗光。
如果那里面放的是“大杀器”,我也许应该退避才对,毕竟那是一件辐射量极大的危险物品。他用中指按动了机关,盒盖无声地张开,里面竟然还有一个铁青色的套盒,材质大概是铅钨合金,上面刻着一个诡异的骷髅头符号,两根细长的腿骨从骷髅嘴里交叉搠了进去。当然,这种东西上是少不了放射线标志的,就在骷髅的旁边。
“据说,联军为了找到它,甚至动用了最强大的射线探测仪、宇宙金属搜索系统,还有几万人的放射物测量队,结果,却一无所获,直到在联合国的中东问题联席会议上承认自己的无能,判定五角大楼关于‘伊拉克大杀器’的情报为一次可怕的失误。现在,它却在我手里,并将发挥出惊天动地的作用。”
冠南五郎很得意,以至于额头上都渗出了点点冷汗。
“发挥作用?在这里?”我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越来越深的微笑诱使对方继续说下去。
“对,就在这里,在‘地脉’的深井里,你说怎么样?”他毫无顾忌,坦呈自己的意图。
“据说‘大杀器’的威力,足以让整个北美洲分崩离析陷入海底,晚辈学疏才浅,请大师多指教。”一旦牵扯到国际问题,我的思想立刻敏感起来。在这一点上,是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的,地球虽小,却出了很多意图逐鹿天下的英雄豪杰。最起码,神枪会的孙龙就算一个;大亨、风林火山等等也都磨刀霍霍,准备从这只“鹿”身上割一块肉下来,不知道冠南五郎要做的又是什么呢?
“呵呵,经过我的周密测算,它的威力不止那么一点。假如找到最合适的着手点,它甚至能让东西两个半球分开,在宇宙空间里将地球变成两半,各自运行,各自生存。不过很可惜,那只是很多宇宙狂人的想像而已,毕竟我们居住的星球,其实是一个有着坚硬外壳的生鸡蛋,一旦打开,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仍旧没有笑容,即使是在讲一个很幽默的笑话。
我对此深表赞同,他要找的着手点就是这里,连深钻爆破点都省掉了,因为地脉一直存在,直接把爆破系统丢到井口里面去就好了。
“现在,我们能做什么?总不至于真的要打破这个生鸡蛋吧?”我只沿着他的思路向下走,根本不去戳破那层窗纸。
这一次,他开始皱眉了:“风,其实我的意思是说,调整‘亚洲齿轮’转速这件事,本身就是极度危险的,必须要将所有的齿轮全部停下来,然后重新将其启动。我们躲在这个金属空间里,自然不会有事,但你应该能意识到,一旦齿轮停转,地球表面会是什么样子?一切都失去了动力,所有倚靠地心引力才能存在的东西都会飞上天,哪怕只是一秒钟的间隔,也会造成数以亿计的财富损失、人类死亡——”
我谦恭地点了点头:“对,您从前的著作中也这么假设过。最能说明问题的一个例子是,齿轮停转的刹那,正在天空飞行的飞机,就会发动机停转,失去风力的承托,然后笔直下坠。当然,也可以反之考虑,飞机失去重力牵引,会任意飘往宇宙空间,当氧气供给系统彻底失去存量后,所有的乘客都会死。当时是一九九六年,您在书里粗略估计的飞机数量为九千架,受此牵连而死的乘客则九十五万人上下,是这样吗?”
现在,距离他的著作面市已经过了十年,天上的飞机又多了近三倍,自然会产生多出三倍的损失。
“对,我是那么说过。现在我仍然会说,这个损失太大了,我要与美国方面、欧洲方面通话,让他们停止某个时间段的飞行活动,直到‘亚洲齿轮’第二次启动平稳之后。”他转向那些正在忙碌的白袍人,“看,他们会在半小时内假设一套灵敏之极的卫星天线出来,一切都要取决于对方的合作态度。”
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天马行空,或许那些自负的政治家们根本不相信“亚洲齿轮”这回事,而只关心与谁联盟、与谁分利之类的国家大事。
我对此表示怀疑:“到底有什么手段才能让对方相信,危险真的迫在眉睫呢?”
他指向正从机械体的另一端绕过来的叶萨克:“看,他会精确地控制在第一次停下来的齿轮数量与范围,让美国总统相信我们拥有这种能力,然后乖乖地颁布紧急总统令,给我们以调整齿轮的机会。”
叶萨克手里握着一只电子记事簿,每走几步,便按下一组数字,精力高度集中。
古琴骤然响了起来,声音高亢嘹亮之至,仿佛带着穿云裂帛、响遏九天的力量。我听过苏伦弹琴,都是些幽静素雅的小曲,从来没有这种交集了金戈铁马、枪戟杀伐的调子。
“她没事的,别担心。”他再次开口,拍着我的肩膀。
我毫不耽搁地转身走下阶梯,他在我身后叫起来:“风,你还没有听我说完,我需要你留下来帮我,就像摩拉里他们,可以为了拯救人类的伟大事业而献身。我知道,你拥有一位世外神仙为师,但我们已经入世,所以,就有责任保卫地球——”
假如苏伦有事,我绝不会再在此地多耽误一分钟了,也跟她一起彻底退出这次行动,所以只在身后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全力邀请。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会存在所谓的“狂人游戏”,有些是可以转眼间实现的,有些却都是痴人说梦,给世人多添一个笑话而已。
“冠南五郎的游戏是属于哪一种的?”我无法确定,但知道假如他危害到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自己是不会坐视不理的。美国人之所以把那件足以毁灭地球的东西定名为“大杀器”,已经非常清楚地推测到了它即将产生的危害,才会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苏伦的下巴抵在琴弦上,双眼半闭,似乎心事无限。我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只是那么茫然地向前望着。
“苏伦,你还好吗?”我轻抚着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