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的宴席散后,送走了宾客,孟家的族老们在孟公茂的领头下在掇拙堂召开家族会议。
平时忙于朝务,孟公茂难得回本家,就顺便的可以询问一下族里的事务。会议的主要内容是族老们向孟公茂这位族长汇报这几年来族里的主要大事。
在座的二十位族老,是本家和旁支所有能决策的人。
二叔祖孟备享八十五的高龄,是整个孟氏辈分最高的,是孟公茂的族叔,本也是旁支,但是孟公茂这一枝血缘最近的,孟公茂和孟公彦两兄弟高中后。
连带着这位族叔在族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到孟公茂做了族长,族里比他老的,辈分高的都熬死了。
孟备享也成了族里说话谁都要给面子的人,也使得这老头的脾气变大了。
其余的族老都和孟公茂的族兄弟,一个辈分,在族人面前,这些族老还能摆摆架子,可是在官当的最大,科举考的最好,如今整个孟家都要仰仗的孟公茂面前。
他们只有提提建议的权利,没有置喙的底气。
“这时辰也不早了,平儿你还要絮絮叨叨到什么时候,族里的事情自然有族人替你打理的妥妥当当,你这么仔细的一笔笔问,是不相信族人,还是不相信我?
我年纪大了,陪着你坐了这么大半天,你怎么一点事都不懂,亏得你还是天子近臣,你这么在朝里当差,让叔父我都替你替我们孟氏担心啊”。
看着孟公茂还在询问一位管族里账簿的族老,孟备享敲敲拐杖,咳嗽一声,不满的道。
平儿是孟公茂的乳名,已经很多年没有认叫过了,此时孟备享这么叫,也只是为了表明,不管孟公茂在朝里做的官有多大,在他面前都是稚儿。
在开会前,孟公茂都吩咐好车马要送这抖颤颤的老头回府休息去,不过孟备享坚持不肯走,现在倒开始乖起来孟公茂不懂得体贴他老人家了。
这老头的心思也很好猜,无非就是在族人面前刷存在感,刷威望值啊。
看,连当家族长在我面前都被训的不敢说话,你们这些小辈别以为我老了,就糊弄我。
“是公茂疏漏了,叔父见谅,我这就叫人送您回去”。
孟公茂纵使心里很不满他这位倚老卖老的叔父,可是在官场上漂浮三十年的孟公茂要是连这点表面功夫,那就奇怪了。
“你也别急着撵我走,这族里的事情还没有理出个头绪,你孙女今天又惹上了麻烦,这些事情的解决办法,难道你就不想给我,给族里一个说法吗?”
孟备享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提起准备好的矛口。
“我孙女?”孟公茂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孙女不都在京里吗。
“你这记性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就是府里行九,那个茉丫头”。
“哦,”孟公茂朝孟公彦看去,他这个弟弟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一点都没有接口的意思。
孟公茂当然知道孟备享提的是今天睿亲王那轻佻的举动,要是其他人的话,孟家肯定要向人讨个说法的,可是是睿亲王,他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不是他们多在乎孟言茉的闺誉,而是怕连累了整个孟家女儿们。
对于孟言茉这个本家孙女,他心里已经有了些打算,只等把那丫头叫过来,试试深浅,探明一些事情。
不想被这个毫不给他面子的叔父给提了出来。看着族人都望过来的神色,原来大家都很想知道这位九小姐的去路,只不过碍于孟公茂和孟公彦的面子不好先提出。
要是被其他人轻薄了,那孟言茉要吗去给人做正妻,要吗是自行了断,来维护孟家的清名。
可如今这人是睿亲王,孟家有可能会出一位王妃吗?
睿亲王也没有半点口风漏出来,就把孟家晾在了这,等这些宾客再次参加聚会时,这件事肯定会传遍整个江南的世家里。
如果孟言茉不能成为正妃,那孟家是不是要清理门户了?
这些事情在孟公茂的心里转了一圈,可是他的打算,别说族人们不会同意,就是他的弟弟就会第一个反对的。
其实孟公茂的打算也挺简单的,慨括起来就三个字:美人计。
他是打算先让孟言茉在孟家除了名,然后没名没分的跟着睿亲王,为他探听睿亲王的举动,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一击。
孟言茉在孟家除名的计划,也容易实施,只要让孟言茉“慢慢病死”。那么孟家就没有这位小姐,她以后再做什么,也没有人再去揪着孟家不放。
不过也不容易实施,因为这个孟言茉不在燕京,也不是孟公茂的直系孙女,他要想瞒着所有人来实施,显然不贴切实际。
这也就让孟公茂泛起了难,他是不在乎孟家的小姐是不是出了一个侍妾,也不介意孟家的百年清贵被毁了,只要他能达到目的。
可是他在意的是别人会很介意这件事情。
以后也定会把孟家嫡小姐送于皇族做侍妾这个污点,作为攻讦他的集中点,他以后在清流中还如何能以“德”服人?
文人最重宁折不屈,尤其是在面对皇权的时候,这个时候,最是要守住底线原则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清名扬天下的时候啊。
睿亲王看上孟九,才子佳人一段佳话,但是要作为正妃才可以,否则孟家宁愿让这个孙女自缢,也不可能就这样没有名分的抬进王府。
这是文人心里的一杆秤,也是文人的脊梁,文人的坚持。
化作最后一句话,这些都是文人的嘴炮,在真实的情况里,那就是个狗屁。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文臣大员,抢着要把自己闺女送给皇帝做小老婆,如果文人真是读了圣贤书,也坚持着圣贤的教诲,那如何会有这么多的贪官吸食民脂民膏。
圣贤们的教诲,圣贤们的哲思,只是他们越过龙门的法器。
一飞冲天后,当初那个只有助越的法器还留着做毛用,只能做个装饰品,像那些没有越过龙门的人展示,炫耀,并且高人一等。
所以在座的族老们的心意就是想让这个族孙女去讨好睿亲王,以求为孟家换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这些话,好想,却不好说,更不好做。
众人纷纷在等待着孟公茂的结论。
“后年就是选秀年,我们孟家的嫡女都是可以参选的,如果圣上没有旨意,就让茉丫头青灯古佛一生吧。
我听说她的身体不太好,说不定可能会有意外这些都不可知。我会吩咐人把我的名刺留下,真到了那个时候,也能为这个可怜的丫头做点事”。
孟公茂的话,众人都是听懂了。
就是说,如果圣上没有为孟言茉赐婚给睿亲王的话,那么孟言茉就在家庙里终了一生。
当然天佑不测风云,生死有命。这丫头天生就体弱,到时候,来个病故,也不能说是孟家的意思,看,孟阁老把他名贵的名帖都留下了一份。
只等在紧要时刻,能用孟阁老的清命来请来名医。
如果这样还不行,真是这丫头没有福气了。
族人们在心里惋惜一声,族长的打算一点都没有错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孟家的名声,可是多可惜啊。
以那女孩的长相,以后进了王府,还怕不得宠吗。
所以有的时候,名声带来的好处和便利难以想象,可更多的却是掣肘。
孟公茂想着那个时候,让孟言茉在孟家除名后,就可以安排在睿亲王的身边。
可是他又担心,还有两年,要是睿亲王在这两年里又壮大了自己的实力可怎么办。
现在都统辖着锦衣卫,谁知道他还留了什么暗手,可不得不妨。
孟公茂在心里计划着是不是可以让孟言茉进京,这样在自己的眼皮下,什么时候安排病故都方便,为了掩人耳目,可以以大选将近,把孟家的女孩都接进京接受训练为名。
孟公茂心里有了谱,就先把这件事给放下。
“平儿,你的那个荫子的名额也该下来了吧,我的曾孙,你的孙子盛哥儿书读的不错,学里的先生也不住夸,我这个做长辈的也就举贤不避亲了,开春去国子监的行装,家里也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