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元鸥的忍耐力远较同龄人出色,这会儿脸上也难免带出点怒容来,桌子底下的手心都快被指甲掐破了。
自己的员工手下不干净,她这个当老板的竟然不知道不说,反而是外人找上门来告诉她!
怪不得《食尚》的人说自己是吉祥物呢,之前她还不服,现在看来真是一点也不冤枉,出了内贼都不知道,不是摆设是什么?!
妈的,还真当她一个年轻姑娘好欺负是吧?竟然做到她头上了!
感情我是一贯的和风细雨惯了,你们真当我是y吉祥物了?
尹老头儿自己个儿在那儿喝了半壶白开水,琢磨火候差不多了,又别有用心的问,“你打算怎么办?”
强压怒气的元鸥抬头瞅了他几眼,语气不怎么热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放心,最多半个月,您还是独一份儿!”
被看破心思的尹老头儿脸上有点讪讪的,也有点委屈,“小朋友年纪轻轻的,火气不要这么大么……”
元鸥也知道自己有点过了,“抱歉。”
尹仲源之所以今天亲自上门,怕还是担心她私底下脚踩两条船的缘故居多,因此屈尊过来求证。
不过不管怎么说,若不是他,自己保不准还得被人蒙在鼓里多久,到时候一旦让别有居心的人给曝/光了,估计她先就得丢的撞墙!
因此别管有意无意,老头儿今儿的确是帮了她一个大忙,这份情,得领。
思考片刻,元鸥说道,“今儿真是谢谢您了,这么着,年前我再联系一批上年份的好货给您。我确实不是专攻这个的,不过今儿我还就在这儿给您保证了,甭管以后我手头上有什么药材,都只跟您搭伙!”
尹仲源老爷子在中药行当浸染多年,资历深不说,地位和声望也相当之高,如果元鸥没有跳出去单干的野心,而且前面又有过几次合作经历,那么跟他合作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自从清粥小菜开业以来,老头儿隔三差五都回来上一趟,一个人,一份粥一叠菜干包子一份小咸菜的,看着似乎像个无比单纯的老饕,但是元鸥却明白,对方的目的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怕还是药材。
拉长战线不是元鸥的长项,今天刚好出了这么档子事儿,他又隐隐透出那么点意思来,索性快刀斩乱麻!
饶是尹老头儿心里的确存了那么点小心思,也是让她的果断和气魄给震了一震。
说真的,来之前他的确是存过这个心思,不过也是真没想过对方会这么爽快!
他都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了啊,结果眨眼功夫,成了?
本来吧,今天来他也只是想确认下自家老店的独一份儿地位,顺道卖个人情,最好能再联系点好东西就算是皆大欢喜了,独家代理什么的完全可以以后慢慢来……
也许是他真的老了,习惯了温水煮青蛙的心理战,不能适应年轻人们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了?
她都这么说了,尹老头儿也就顺水推舟的接下来,心中再次更新了对她的评价。
这丫头,不得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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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贼什么的,甭管什么年代都是耻辱,送走了尹老爷子,强压怒火的元鸥立马儿就联系了当初替这两家店安装监控的人。
在后厨安装监控什么的,委实有点另类,不过元鸥出钱干脆,而且那里也不是什么涉及*的地方,对方也就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估计会到很晚,元鸥就先给谷毅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盘账晚回去。
当夜,元鸥就留下来,一直跟安装摄像头的几个师傅忙活到了将近十二点才折腾完。
要是一般的也没这么麻烦,但是元鸥一定要求是那种不会被人发现的,迷你隐形摄像头,所以稍微费了点周章。
她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可是跃涧居竟然还是漆黑一片?
元鸥不由的停下车,微微蹙眉。
这不正常,一般情况下,如果自己有事晚回来,谷毅就算不在门口等,房间内也不会关着灯的。
而且如果加班,他也绝对会提前给自己一个电话。
然后就在元鸥犹豫是否有必要打个电话问问情况的时候,那辆熟悉的跑车终于自黑暗中缓缓驶近。
元鸥心头一喜,几乎是跟谷毅同时打开车门走出来。
“小鸥?”谷毅惊讶地看着她,“你在等我?”
元鸥点点头,“怎么这么晚?饿不饿?”
尽管在跟自己对视的时候谷毅已经努力调整了,但她还是敏锐地发现对方脸色并不好。
谷毅勉强笑笑,又心疼的捂住她的手,“这么冷,怎么不进去?”
元鸥笑,“我也刚到不久,而且车里有暖气,不冷的。”
虽然有点困,但元鸥并不准备睡,她想要弄清楚谷毅究竟遇见什么事了。
认识半年多了,她从未见谷毅的情绪这么不好过。
半强制的将人拉到夕照苑,元鸥飞快的脱了外套,围了围裙,“昨天包的馄饨,一人来一碗!”
劝阻未果的谷毅无奈,只好在旁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在灶台边忙碌。
锅内放油预热,加入切碎的葱花爆锅增香,添水,煮开后倒入小馄饨。
洁白的水汽袅袅升起,氤氲了画面,温暖了人心。
谷毅忽然就觉得很委屈,他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走到元鸥背后搂住她,下巴放在她的头顶,带点鼻音道,“我爸妈回来了。”
元鸥煮馄饨的动作一顿,不解,“那?”
原装的父母一起归来,那应该是好事不是吗?
谷毅的胳膊微微收紧,闷闷道,“他们早就有了别的小孩!”
既然已经这么多年不回来看我了,既然已经有了别的小孩,我就是无所谓的存在了不是吗?现在还回来做什么啊!
元鸥的担心中忽然就多了点无奈,这是,长子危机?
不过在这之外,怕也是有委屈的吧。
任谁发现十来年不见的父母身边竟然早已有了别的小孩,心里都不会舒服的吧?
被忽视,被取代……
唉,她不由得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算什么啊?难道他们两个就是苦逼狗血的代言人吗?能不能来点受众面更广的呀?
安慰性的反手拍拍他的头,元鸥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弟弟,多大了呀?”
谷毅沉默了许久才不情不愿的说,“两岁。”
元鸥:“……”
谷先生谷太太你们蛮了不起哦,两个孩子竟然相差十九年哦!
不不不,咳咳,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小谷先生,所以其实你的关注点并不是埋怨父母忽视你这么多年,而是在吃一个24个月大的婴儿的醋咯?
虾仁小馄饨表皮极薄,甚至微微透明,煮熟之后你完全可以毫不费力的看清里面带着橘粉色花纹的虾仁,以及其他配料。
馄饨小巧玲珑,鼓起来的肚皮不过成年人的拇指肚大小,薄如蝉翼的翅子造型优美的向外舒展开来,随着汤汁的浮动上下翻飞,宛如一只只雪白的蝴蝶……
个头小巧的最大好处就是省去了食客咬断食物的麻烦,因为你只要将嘴巴微微张开,便可将整只馄饨连汤带水的吞吃下肚。
哦,不不不,在吞下去之前,还是需要稍加咀嚼。
不过这并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因为它们的表皮是如此之薄,薄的只要牙齿轻轻一碰,滚烫鲜美的汤汁变回迫不及待的喷涌而出,在瞬间攻占你的整个口腔,俘虏你的所有味蕾!
仅仅是吃了几只小馄饨,谷毅的脸上就发生了神奇的好转,于是借着吃馄饨的美好氛围,元鸥拐弯抹角的问了他的感受。
谷毅用纸巾抹抹嘴,愤愤的戳着碗里起起伏伏的洁白小馄饨,又挑起一缕紫菜在勺子上绕啊绕,语气坚定道,“我都忘了他们了,现在回来表达迟到的父母情谊吗?那他们的反射弧也有点太长了!谁稀罕啊!”
接下来,他就像是按了启动键的话匣子,噼里啪啦说了好些,翻来覆去就是表达一个意思: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早就不稀罕什么父母的关怀,而且那个小崽子弟弟什么的,他才不会承认!
元鸥单手托着下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馄饨,觉得刚才的自己真是太小题大做了,眼前的这个家伙完全可以自己调节过来嘛!
跟自己的遭遇细细比较之后,她觉得谷毅面临的问题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当然,这个结论最好还是在她真正了解了对方父母的态度和为人之后才下判断的比较好。
但是单就谷毅个人的反应来看,这一家子人大约不会面临太大的阻碍。
想来也是,一连十多年都不曾见过一面,连视频电话也不比春节礼物更频繁,怕是谷毅说的“都忘记他们的样子”了,也并非谎话。
等到儿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却又冷不丁的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抱着一个小的!
真要什么障碍都没有的就全盘接受了才有问题吧!
谷毅已经重新恢复沉默,一脸严肃的嚼起了馄饨,这边元鸥接到了宋征的电话。
“小鸥啊,”宋征的声音听上去挺无奈,也很担心,“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情况?”元鸥扭头看了一眼,老神在在道,“哦,挺能吃的。”
这都第三碗了,貌似胃口没受到影响。
宋征:“……”
元鸥笑了声,“开玩笑啦,应该还可以。”
宋征也苦笑一声,“你心态也够可以的,这时候还开玩笑,他跟你说是什么事儿了吧。”
元鸥嗯了声,走到隔壁顺着墙壁坐下,“说了。”
顿了下,她又问,“他的爸爸妈妈,为什么突然回来啊?”
其实她更想直接问,他爸爸妈妈心里是不是真的有谷毅这个儿子,以及在他们心里,两个儿子的分量究竟是怎样的。
不过毕竟亲疏有别,而且还不晓得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还是委婉点吧。
宋征道,“其实他们很早就想回来,但是事业的确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唉,俩人几年前就认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不过一来确实抽不出太多时间来,二来也是害怕,担心见了面之后谷毅不原谅他们。结果一年拖一年,就给拖到了现在。”
“当然,谷毅他弟弟的出生也是一个契机,要是他们再不下决心的话,估计以后这俩儿子要么形同陌路,要么直接反目成仇……”
跟宋征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久,元鸥反复保证绝对会随时关注谷毅的情况,坚决不会放任娱乐圈发生诸如一代小天王精神抑郁的情况之后,这才口干舌燥的挂了电话。
她用力往已经僵硬的腿上捶打几下,活动下僵硬的脖颈,刚一抬头就差点吓得再次跌坐回去。
就见谷毅不知已经在拐角处站了多久,正抱着馄饨碗心不在焉的吃着,活似一缕游魂!
两人傻了吧唧的对视良久,谷毅幽幽道,“宋征,就是个内奸!”
而现实生活中确确实实遭遇内奸的元鸥顿时觉得膝盖狠狠地中了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