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粥小菜。
见元鸥进来,众店员纷纷打招呼,“老板好。”
元鸥对他们笑笑,“做你们的就行,我顺道过来看看。”
说着,她便径直去了后厨。
后厨的工作一般结束的都比较早,所以尽管现在外面还有几个客人正在结账,清扫工作更是没开始,厨房的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拾整理,准备下班了。
见元鸥进来,众人都有点不适应,反应了几秒钟才上前问好,“小老板,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元鸥摆摆手,“倒也没什么大事,前几天有了点新灵感,想找王哥商量下。”
王哥就是清粥小菜的主厨,全名叫王建林,今年三十八,曾在几家知名餐厅任职过。出于尊重人才的考量,元鸥一直都这么称呼他。
大家一听也就四散而去,剩下王建民冲元鸥点点头,“那成,我马上就完了,小老板你去外面等等,里面乱,别脏了你的衣服。”
如果是以前,元鸥肯定会觉得这个人挺不错的,但是在知道了他暗地里做的勾当之后,就下意识的觉得他的每句话其实都是在糊弄自己,每个字眼里都饱含恶意。
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元鸥看见那个负责药材处理的杜鹏跟自己打了个招呼后从员工通道离开。
她马上给在后门待命的两个帮手打了电话,“跟上,看他去哪家药店,确定之后直接把人给我拎回来!”
来之前她就把这两个人的照片给大家看了,不怕认错。
过了会儿,店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个年轻的店员过来跟元鸥道别,说了再见之后却又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不过他的眼睛始终瞥向更衣室的位置,显然颇为顾忌。
元鸥当然认识他,也能通过这三天的监控录像联想到他下巴上的一块乌青是怎么来的,不过既然对方一直都没鼓起勇气跟自己讲,而眼下也不是伸张正义的好时机,她自然不会主动凑上去做什么知心小姐姐。
不等对方下定决心说点儿什么,王建民已经扯着嗓子,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你小子在这儿做什么呢?还不赶紧回家休息?”
这个年轻人显然对王建民十分忌惮,当第一个音节响起的时候就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眼中也浮起一丝恐惧,马上顺着他的意思匆匆离去。
看着王建民的举动,元鸥的眉头飞快的皱了下又飞快的松开,同时打开了口袋中的录音笔。
“小老板又有什么新主意了?”不等元鸥请他,王建民已经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并且大大咧咧的点了一支香烟。
见元鸥眉头微皱,他大笑几声,“我就是个粗人,这烟瘾上来了怎么也挡不住,小老板应该不会介意吧?”
很好,这是明摆着装大爷的款儿了。
面对这样几乎是毫不掩饰的示威,元鸥真是想当场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摔地上!
她当初究竟是怎么瞎了狗眼,觉得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混蛋是个忠厚老实的?
元鸥心里是怎么想的,王建民当然不知道,事实上,他现在也是满脑子跑火车呢。
当初决定过来清粥小菜工作的时候,他也就是看上了这里的待遇,而且工作量又不大。
第一次见元鸥的时候,他真的挺意外的,因为对方太年轻,在大部分人看来简直还是个孩子。
要知道这片儿的房租可不算廉价,进一步要维持一个药膳餐厅需要的资金量可不少,所以当时王建民跟其他员工的想法一样:估计是哪家的大小姐拿着家里的钱出来练手的。
结果托其他几个员工八卦的福,几天之后他就弄明白了,这家店还真就是那位小老板自己弄的,而且斜对面的糕点屋也是她自己的产业。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她似乎并不是大家子出身,而且来这里也不足三年,也就意味着,没有过硬的后台。
又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大家纷纷称赞这位姓元的小老板为人和气,性格爽朗,也没有架子,都觉得自己这份工作真是不错。
王建民听了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却是不屑的切了一声,果然还是太嫩了啊。
本以为是什么能人呢,结果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却得伏低做小的在一个小丫头片子手底下做事,真是越想越憋屈。
好在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并不曾对自己指手画脚,不过……
正好杜鹏那小子手脚不干净被自己撞破,对方稍一拉拢,王建民便也顺水推舟的掺了一脚。
反正那黄毛丫头也不管后厨,别人看见揍一顿也就完了,等东西神不知鬼不觉的卖出去,谁还能怎么着?
元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王哥,来了一个多月了,还适应吧?”
王建民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对方会以这个问题开始,不过还是点点头,“还成吧。”
元鸥脸色不变,“待遇觉得也还行?”
王建民猛吸一口,吞云吐雾的点了下头,“挺好。”
就算是对元鸥再轻视,他却也说不出嫌待遇不好的话,因为这是事实。
“没什么不满意的?”
面对元鸥的追问,王建民也隐约觉察出有点不对劲的,脸上也带出点不耐,“要是没事儿的话”
元鸥猛然抬高了声音,从包里拿出尹老爷子交给自己的锦盒丢到桌上,冷着脸喝道,“既然没什么不满意的,那么拿了我的东西出去卖,是不是不大地道?”
锦盒落到桌上猛地翻了个个儿,里面的参片哗的倒了出来。
王建民的脸皮子猛地抽动几下,不过还是嘴硬道,“小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元鸥冷笑一声,把事先截取的监控片段用手机放给他看,“您说我什么意思?”
后厨什么时候有了监控?!
铁证如山,王建民却还是死撑,他把烟屁股往烟灰缸里用力一按,厚颜无耻道,“这不干我的事儿,我可是没从店里带走半点儿东西。”
是,确实如他所说,因为所有的药材都是杜鹏统一带出去转手的。
元鸥直接就被他的无耻给气笑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不能对他怎么着啊?
两人正在沉默中对峙呢,一开始负责跟踪的俩人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弱鸡似的杜鹏,“元小姐,我们在利民药店那儿抓到了这小子,还以为什么人物呢,原来是个胆小鬼,一吓唬就全都秃噜了,录音在这儿。”
杜鹏的脸涨的通红,双眼四处乱瞟,完全不敢去看元鸥。
他在以前的东家那儿也做过类似的事儿,不过被逮住却还是第一次,而且对方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甚至人家对自己还不错,因此颇有些羞耻。
元鸥微微叹了口气,还是觉得很可惜,又很失望,“我不是专业的厨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我从来不干涉你们的工作。”
“水至清则无鱼,餐饮业有□□我也明白,后厨工作辛苦,谁偶尔贪个嘴多吃点什么,扣点什么,甚至是带点东西给家里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我不在乎!”
“在后厨称王称霸,拉帮结伙,我不说什么,因为在哪儿都免不了这个!但是你们公然把我店里的药材偷出去卖,眼里还有我这个老板吗?还是觉得我就是那种左脸挨了一巴掌也会傻了吧唧再把右脸凑上去求打的?”
杜鹏张了张嘴,喃喃着说不出话来,王建民更是老神在在装没听见的。
元鸥点点桌子,“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所以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们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现在就说出来。”
比如说小说、电视里常见的桥段,什么亲人密友遇到难题,急需用钱什么的,假如真的是那样,那么还多少有点救。
然而等了足足有一分钟,元鸥终于还是确认现实生活果然没有那么狗血。
元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重重的哼了声,“二位做的事儿用一句话概括特别合适,吃里扒外。”
她原本也不是言语刻薄的人,但是眼前这俩人做的事儿实在太伤她的心,有种好心好意喂了狼心狗肺的感觉。
这话一出,杜鹏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脑袋拼命地往下压,简直要埋进胸口。
不过王建民的脸皮更厚,心理素质也更强大,当即还冷哼了声,很不满的站起来,“小姑娘怎么说话的?你倒是说说看我是往外拿你东西了还是转手卖钱了?”
他这么一开口,不光是元鸥,就连杜鹏也顾不上羞/耻,一脸震惊的看着他。
“老子不干了!”
说着,王建民已经抓着外套往外走去。
元鸥怒喝一声,“给我抓住他!”
妈的,老娘不发威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今儿要是不带人的话,是不是他还能反咬一口?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常年颠大勺的王建民体格强壮,肌肉结实,加上一米八多的身高,猛一站起来的话真是让人倍感压力。
说实话,如果元鸥今天单独来的,她还真是不敢把对方怎么着。
论武力,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这件事总体涉案金额也才不过几万块,假设王建民今晚真的下狠心跑了,元鸥真不觉得相关单位会在这么起小案件上投入大量警力去民间摸排访查。
于是杜鹏就亲眼看到刚还气势汹汹死不认账的同伙被门口站着的俩壮汉轻而易举的制服,跟压制小鸡仔儿似的按在了地上……
王建民也有点意外,他以为拎着杜鹏进来的俩人就已经是全部,没想到外面还有俩!
元鸥把从杜鹏身上搜到的东西跟开始的参片盒子放在一起,拿好了拷贝的监控录像,又从口袋中取出录音笔在王建民眼前晃了晃。
人证物证俱在,而且被戳穿之后态度还这么恶劣,瞧好儿吧您呐!
都费这么大劲帮人民公仆将前期工作做完了,她就不信得不到个满意的结果。
哼,够他们乖乖在里面待几年的了!
回去之后,元鸥再次联系了陈宁,先感谢了对方给自己推荐的师傅,又问那位传说中的经理什么时候能到位……
再次见到佑安,元鸥就发现他比昨天活泼多了,虽然还是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样喜欢蹦蹦跳跳,但脸上的表情已经生动了许多。
谷毅和元鸥俩人都属于那种没有欢乐童年的,所以也实在不大清楚小孩儿应该玩儿什么,看网上推荐的童话书又觉得不利于小朋友正确价值观的塑造,所以迟迟没敢动手。
不过说起来,谷毅这个当哥哥的也是挺不靠谱。
他平时最喜欢的娱乐之一就是摆弄多米诺骨牌,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既可以锻炼心性,又可以激发灵感。
最重要的是,推倒辛辛苦苦堆叠好的骨牌,有种毁灭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