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条人鱼。

叶峥举过头的胳膊完全僵硬了，箭柄断裂的边缘刺进了她的手心。她拼了命地告诉自己快下手，但是胳膊却已经不受她自己的控制了。从来没有见过的，只在小说和电影里出现的生物骤然她的面前，巨大的冲击几乎快要压垮她了。

被她的举动刺激到的大型生物猛然抬起头来，叶峥就这样对视上了它的眼睛，看清楚了这个生物的正面。

它有着所有水生物掠食者的眼睛：一双大的惊人眼睛长在它脸部的正面。它的面庞有着白种人那样深刻的轮廓，但是皮肤却和它的身体一样，是淡青色的。发现叶峥看着它，它张了张它的嘴巴，立起了身体。叶峥看清楚了它嘴中上下四根尖锐的牙齿，和胸膛前人类应该是肋骨的地方长出的扇形鱼鳍——鱼鳍完全打开和脊柱上一样的透明倒刺骨透了出来。

它要……攻击我了吗？

叶峥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她的视线不小心撇过了那双还抱着她双脚的，冰凉的手。它的手上也有小小的鱼鳍般的东西，指甲比叶峥见过的所有野兽的指甲都要锋利。叶峥毫不怀疑，只要眼前这个大家伙愿意，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她。

一人一鱼就这样对视了很久。

它的眼睛和所有的海生物一样，没有眼皮，它大的惊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峥。叶峥打了个冷战，它的瞳光让她想起了蛇类的眼睛，无机质的瞳孔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叶峥。它的脸上也没有表情，大概和所有的鱼类一样缺乏面部神经，叶峥也无法明白它到底是不是在愤怒、惊恐或者只是在观察她。

它就这样立在叶峥的面前，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

像是过了很长时间，长到叶峥举起的胳膊都酸痛了，她缓缓地放下胳膊，立刻发现这条大鱼的眼睛转向了她正在动作的胳膊。

叶峥的动作又僵住了，她再次扫了眼它尖利的牙齿、指甲和鱼鳍。没有胜算的，叶峥清楚地知道，如果真的对面前这个生物进行攻击，那么她很快就要失掉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这条命。当然，前提是它的确暂且没有干掉她的打算，叶峥真希望它只是在进一步的观察她，而不是想要吃掉她。

“咳。”叶峥忍不住咳了咳。

她嗓子中发出的声音让这条大鱼立刻又将眼睛转向了她……的喉咙。

它的上半身往前倾，凑近了叶峥的喉咙。叶峥惊慌地想着，它该不会是要咬破她的喉咙吧。

“嗨，”情急之下，叶峥冲这条人鱼挤出了一个尽量和善的笑容，“你、你好。”

当然，叶峥也知道这种做法很可笑，如果它真的想要吃掉她，一个和善的笑容根本无济于事。叶峥再次握紧了手里的断箭，她破釜沉舟地下定了决心，如果注定要被它吃掉，那么起码在死前，她要让它后悔。

叶峥的这次尝试很快产生了效果，面前的生物猛然又直立起了身体。也许是叶峥的错觉，她觉得它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她同时注意到它身前的鱼鳍再次陡然竖了起来——这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所以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叶峥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要最后一搏了吗？

很快，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面前的这个大家伙猛然腾空翻了起来。叶峥目瞪口呆地看着它翻滚着落进了她身前的海里，“哗啦——”溅起了一大片的水花，披头盖面地浇在叶峥身上。

叶峥抹了一把脸上咸涩的海水，艰难地睁开进了咸水的眼睛，海面上除了徐徐拍打岸边的水花，一片平静。

到底...发生了什么？叶峥脑袋都要转不过来了，没有一点点准备，那条大鱼就这样突然地消失了。

叶峥做梦一样发了会呆，才想起现在最先做的事情应该爬起来，看看周围的环境。

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脚腕，撑着沙地想要站起来。但是天不遂人愿，她的左小腿传来了阵阵刺痛。叶峥半坐着曲起了小腿，从她的大腿根部被撕成一条条的牛仔裤就这么耸拉在了沙滩上。

幸好，叶峥自嘲地想着，它多少还给我留了根裤腰带。

叶峥很快找到了刺痛的根源：在她的小腿内侧，有四个深深的齿痕，齿痕的表面是已经凝固的血迹。

她很快想起了那条人鱼嘴里四根比狼牙还利的牙齿。

“所以是尝过了我的味道，发现不好吃才放过我的吗？”叶峥苦笑地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