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表妹杨洁颖的婚事细节,萧铣当然可以和姑姑萧妃私下商议,但是大是大非的过场,依然要杨广点头。虽然杨广在萧铣去年出京的时候,就拍过胸脯保证只要萧铣把江南河和邗沟的事儿扮得漂亮,预算不超支,他就二话不说让萧铣和南阳郡主完婚;但是自古手握重权的上位者的承诺,又有几个能算是如金赤足?有点儿变故便想反悔的多如牛毛。
当然萧铣倒不是怕杨广也会反悔,事到如今,基本上大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只是他在修邗沟这件事情上确实事急从权了一些,也颇为嫉妒小人所攻讦弹劾,所以解释还是必须给出的,哪怕仅仅是为了服众摆给人看。
当夜好生休息了一夜,调整了一下状态,又在脑海中备案组织了一下对答措辞,次日一早,便迎来了那个需要硬起头皮的时刻。
啪!
跪伏在杨广面前行完礼的时候,杨广什么话都没说,便先把一叠奏章丢在萧铣面前的地上,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沉静了数秒后,才缓缓开口。
“说说吧,这些都怎么解释。”
弹劾的内容萧铣都是昨天便知道了的,所以内心并没有震惊——谁让这些东西豫章王杨暕当初为了帮宇文士及挖墙脚,都拿给杨洁颖看过呢。给杨洁颖看过的东西,只要萧铣到了京城,马上便对于他来说不是秘密了——不过为了给杨广一点面子,萧铣好歹还得表面上表现得惊讶一些,就好像这些事情是第一次知道一般。而且他揣测以杨广的日理万机,对女儿的婚事应该是没当回事儿,各路人私底下搞的小动作杨广应该并不知晓,萧铣也没必要在这方面多事。
“回禀殿下,微臣自问修邗沟的时候,确实有好大喜功之嫌,让人加快了工期。但是微臣也是有原因的,当初微臣考察了当地水文,扬、楚二州之间有白马濑、潟湖洼等低湿浅濑之处,方广数百里,自古为沼泽无法耕作。将来运河竣工后,雨旱不调,难免有江淮之间水位调蓄之困,若能疏浚这些洼地为蓄水湖,旱则补益邗沟,涝则泄洪,岂非千年之计?
这个情况,却是微臣上任时所不明了,临时察觉之后,又困于朝廷工期预算已经限死,微臣一时急于求成,才冲动延长了徭役,本是想着河修完了之后,今年冬天农闲时,再让空闲下来的民夫疏浚这两块洼地作为调蓄水位之用。”
“真是信口开河!这些说法,可有旁证么?”
“李河监、麻少监均可为证,其余参与河工勘测的明达之人,不拘是谁,殿下皆可查问,若微臣所言有虚,听凭殿下处置。”
萧铣口中提到的白马濑和潟湖洼,其实就是后世南宋之后形成于大运河河段的白马湖、高邮湖,只不过如今黄河改道夺淮入海事件还没发生,所以这些湖泊还没形成。但是没有形成湖泊是一回事,地理环境又是一回事,有成为湖泊潜力的地方,自然原本就是低湿的湿地,只是没有黄河水倒灌进来塞了淮河干流之前,没那么多水量淹没那么大的面积而已。
萧铣提出的这个构想,完全是他当初早就预谋好的堵嘴方案,完全符合实事求是,自然不怕杨广去求证。而且万一这个方案真被用下去了,萧铣的设想中也没打算把调节水位的泄洪湖疏浚到那么大面积——后世的高邮湖,明显是蓄水过多,水位过高,以至于成了悬湖的危险代表,到了明朝,甚至有“倒了高家堰,淮阳不见面”的谚语,也就是说如果高邮湖的湖岸决堤的话,从扬州到楚州之间就全部淹了。如今既然是人工湖,可以轻易控制规模,当然是只取其利,规避其害。
杨广也听不懂太专业的水利规划勘测言语,只是察言观色见萧铣说得这么肯定,便认为萧铣并不虚言,转而从另一个角度继续诘问。
“既如此,这个设想也就罢了——可是此前你却是说,‘朝廷预算工期已经限死’,你才不得不如此。可是现在你提前征发徭役,按照地方弹劾,至少额外支出了20万贯开支,除非你冬季农闲时不再征发,才能平账——对此你作何解释,想好了再说。这个话不是孤要问你,是将来总归要向父皇解释的,父皇生性节俭,你可要仔细。”
萧铣露出感激的神色,以示领情,他也知道这个问题杨广是在给自己打预防针,免得到时候杨坚万一被人挑唆了后一时糊涂来聒噪,萧铣被问个措手不及。
“殿下,此事微臣也可解释——微臣虽然暂时挪用了钱粮,却不敢超支,秋后依然如数归还各处常平仓的。这二十万贯,乃是微臣结交的一名豪商武士彟去岁帮助微臣营运运河商路,营商获利的绝大部分。当然微臣也不敢以私财市民义,这笔钱财既然是与微臣兼管扬州水曹事务有关联,还请殿下赏赐一个名分,将这笔钱财纳入殿下增补的拨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