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着实是个问题,不过来某也想过了,咱出兵时,虽然陆军四十军都还没全部出发,但是也好歹二十四军前军都已经出动了,只是御营随驾的后续主力未动。光是前军二十四军,那也有六七十万大军。出海这天,听到的最新消息是宇文述、段文振过柳城、强渡辽河,在河口与高句丽国前来主动迎击的先锋将领乙支文礼野战一场。
乙支文礼原本照搬兵法,还想‘半渡而击’,不想我大军绵延数十里一起渡河,乙支文礼区区一军,哪里抵挡得过来。却是被段文振公两翼的兵马渡河后三面夹击杀败,死伤一万余人。想来经此一战,高句丽人也会有点收敛,从此只敢与我大隋坚城固守而已,不敢迎击浪战了。按照这个进度算,咱这一路人马渡海到了对岸的时候,陆路军应该可以行军到辽东城下,高句丽人应该都会被围困在几座坚城之中固守,野外道路当会畅通。”
如今的高句丽,可不是后世的高丽那么一点点地盘,除了朝鲜半岛大部之外,还拥有相当于后世辽吉二省的地盘。按照大隋朝中有识之士的估计,如果高句丽有亡国灭种之危时,以倾国之力动员,还是可以强征出六十万大军的,而其中效法中原府兵制的话,也可以有二三十万大军。所以两国交战之初,高句丽要说一下子非常畏惧隋朝不敢放手一战,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辽河渡河之战中,被隋军歼灭了一万多人的先锋部队后,应该会审时度势收敛一些,毕竟这一战也相当于歼灭了高句丽全国常备军的二十分之一了。
萧铣听了来护儿的乐观言论,心中却是有些苦笑,又不好太拂了来护儿的信心,只是忧虑地说:“高句丽人如果因此龟缩、固守坚城,固然可以让我军围城之后继续进兵、道路畅通。然而辽东之地,不仅仅是有一条辽河,而且辽河还有数条支流入海,这些河网切割之下,道路要想畅通可就殊为不易了。高句丽人若是有舟船之力,截我大军后路,各处骚扰,那朝廷还是不能对坚城围而不攻、千里跃进的。更何况咱这一路人马是直捣腹心,陆路人马要增援我们,还要过鸭绿江呢。朝廷出征时,海路便只归海路,陆路便只归陆路,两边毫无统属毫无配合,终究不是兵家善法。”
来护儿听了萧铣这番言论,也是频频点头赞许,对萧铣在军事方面的认识第一次有了些认同——在此之前,来护儿纵然觉得萧铣有才,那也只是文官的材料,不会认为他懂兵法。现在寥寥几句虽然没有引经据典,也没说出什么兵家的大道理,却着实切中时弊。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大方略是杨广定下的,不容置疑。来护儿只能反过来劝说:“朝廷定下的大方略,咱便不要置喙了。何况海陆相辅、以水军阻截辽东诸河并鸭绿江,这个方略也只是在得知高句丽人固守坚城不出、我军需要围而不打、千里跃进的时候才会起作用。当初出兵前又哪里能料到高句丽人会这般坚守不出呢?所以世事无万全之法,兵家之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如今高句丽人志在坚守,说不定咱海路军若是太过兵强马壮、让高句丽人忌惮,那到了浿水之滨,说不定咱也依然得屯兵坚城之下不得进。反而如今看着后援无继、兵马不多,高句丽人欺我弱势,肯与我们一战也说不定。”
萧铣吁出胸中一口浊气,听来护儿如此老成之断,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数人便在海上每日谈古论今,叙论兵事,来护儿来整等将校则多与萧铣说知一些军旅中厮杀汉的见闻,萧铣不曾有时间空下来细听过这些,一时也颇为觉得有趣,并不枯燥。船队又行了两日,前锋哨探的战船便回报已经见到陆地了,俨然是到了高句丽沿海地界。
在船上憋了五天的来护儿甚感振奋,让从人取了全副披挂,穿戴整齐了准备上岸厮杀。船阵渐渐收拢,其余副帅周法尚与下面各路将领周法明、来整、秦琼等带领的战船也都靠拢上来,一部分准备在浿水河口登陆抢滩,一部分则准备滩头巩固之后直接驶入河口,直奔平壤城下。
当然了,这么做的前提,是高句丽人没有派出水师来阻挠。不过这种愿望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来护儿穿好披挂、集结战船后不久,就已经看到一彪高句丽人的战船从浿水河口杀出,前来迎击了。
毕竟,高句丽水军还从来没有与隋朝水军一战过。陆路的失败或许会打击高句丽人陆地野战的信心,但是并没有影响他们对水军的自信。自古兵法云半渡而击,隋军隔着大海半渡而来,不击一下怎么对得起这个好机会呢?
“看来高句丽人还是不死心,想看看水路能不能‘半渡而击’了——萧司马且观望,看本总管如何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