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司马果然是在将作监待过多年,后来又为朝廷倚重、专精船政海务,对于战船的了解果然造诣非凡。”来护儿捻须赞了一句,皱眉指着远处的高句丽水师,肃然问道,“不过那些缘由固然不能避免,然应付眼前局面,萧司马可有扬长避短的方略么?”
萧铣苦笑,这年代又没有火炮;连大食国的阿拉伯商人都还没大规模来到中土呢,中原连猛火油这种别的唐末五代之后穿越客常用的金手指都找不到。让他想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好想?不过完全给不出建议的话,他这个行军司马也太容易被人看轻,支吾了一阵之后,萧铣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给了一条建议。
“敌船机动灵活,不易撞中,唯利跳船搏战。不如设法让我军战船上把八牛弩所用铁杆巨箭换成带有绳钩的。如此只要数箭命中、锲入敌船,就可以拖住敌船,靠近后跳船搏杀。敌船既然是全封闭结构防备箭矢,甲板上空无一人,想来要让人出舱砍断绳索也颇为不易。”
来护儿把这条建议略微过了一下,马上发现颇为可行,对萧铣的军略才能也就更加看重了:“好计!果然是深得敌我强弱之要义,行扬长避短之极致!传令前军各船,全部换掉床弩箭矢!”
来护儿一声令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前军各艘战船果然都改变了战术,双方的态势陡然便发生了变化。萧铣心中也是暗暗庆幸:幸好这个时代的高丽棒子还只懂得建造防备弓箭的战船,没造出同时兼容防备跳帮接舷战的战船;不然的话要是到了李舜臣时代弄个船舱顶上插满刀子的乌龟壳,可就连跳帮这招都用不上了。
……
黄海道水军都统姜以式蹲在一艘最大的板屋船里头,看着外头愈来愈烈的厮杀,口中苦涩愈重,似乎可以问到嘴里溢出的血腥味。
今日他原本只是例行派出巡哨战船沿海巡防,没想到就遇到了隋朝的大军渡海到达,急急忙忙点起手头在瓮津砦全部的水师,也只有不满八千人,赶来迎击隋军。兵力的劣势已经是二十倍的了,若是再没有一点以逸待劳主场作战的兵器技术优势,这个仗就没法打了。
姜以式如今才不过三十岁,也是高句丽贵族出身,才能这个年纪就做到统领全国六分之一水军的高级将领位置上——当时高句丽只有六道设有水师,总数约摸五万,所以一个统领八千水师的将领,兵已经不算少了。姜以式也算是个人才,知道海船和江河船舶的性能差异,知道如何扬长避短,所以开战之后一直在利用划桨船的转向灵活、不受风力制约等优势规避隋军大船的冲撞、接舷,只想以弓弩对射。隋军战船虽然船舷高,却不封闭,对射的话交换比是不如高句丽军的。
可是隋军变阵之后,一切都逆转了。又是半个时辰的激战,他麾下三十艘战船被隋军床子弩射出的带尾绳的铁箭插住、随后被拉扯接近,最终被如狼似虎的隋兵跳船后砍杀殆尽,只留下满是血尸的死船孤零零飘荡在那里。甚至有隋军士兵杀光了船上高句丽兵之后直接缴获了船,砍倒高句丽战旗,升起隋军军旗,然后反戈一击投入到剿杀高句丽水军残部的战斗中来。双方都有了灵活的划桨船之后,高句丽人的战局就愈发恶劣了。
“咄!咄!”两声闷响,姜以式感觉到坐船都震了一下,心中刚刚升起一个不详的念头,就听到有瞭望手过来火杂杂地通报噩耗:
“都统,不好了!咱的船也被扎中了!划桨手已经全力在划了,拉不开啊!”
“席八!还不快让刀盾手都上舱顶把麻绳砍断!”姜以式心中冒火,对那些没眼色的部下怒吼着。他的船最大,足有两百人,刀盾战兵和长枪手总计有八十多人。马上都被派了上去。
然而,已经灭了二三十条板屋船的隋军似乎也杀顺了手,对于高句丽人的反应早有准备。一看姜以式战船上无数刀盾手从舱口冲出来想要砍绳子,马上有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万箭齐发攒射过去。被硬木厚板憋屈了半日的利箭一有发泄的机会,马上欢快蜂拥地扎入*,在船舱口射得如同一串串血葫芦相似。纵然偶尔有两根绳子被砍断了又如何?速度已经慢下来了的板屋船就是活靶子,隋军大船上的床子弩上好了弦马上可以再来一发。
姜以式的徒劳反抗没有丝毫效果,反而让他的坐船在敌人接舷战之前,就白白被射杀了半数近战好手。当如狼似虎的隋军跳上甲板砍杀的时候,姜以式只能拿弓箭手和划桨手来近战抵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