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七年七月二十六,杨广计划中大军撤回涿郡的日子,便在这两天了。萨水战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距离战败的讯息传到辽东城,也已经有二十三四天。经过这些日子的破坏,辽东城已经失去了作为一座城池继续坚守的价值,辽东平原上的汉民也基本上迁徙完毕、高句丽族百姓则屠杀殆尽鸡犬不留。
在辽东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是时候回銮涿郡了,杨广心中如是想。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好消息意外的传来了,纵然不能阻挠他暂且撤军的计划,却让他心头阴霾扫除了大半。
内史侍郎萧瑀又一次连夜进宫,请杨广圣裁。
“陛下!好消息!臣贺喜陛下洪福,左侯卫大将军李景,在萨水之战中为宇文述断后,兵马血战星散,陷于敌后。所幸得水陆军总管来护儿大将军得知萨水之败后,星夜起水师沿海北上接应,成功收拢得李景败兵,暂移囤至高句丽沿海诸荒岛,并分批以海路送回辽东。李景将军与万余幸存战士,前天已经到了柳城登陆,兵马已经被宇文述安顿,李景本人也已经赶来御营,恳求陛下明日接见。”
杨广拿着朱笔批阅军机的右手,居然有些颤抖,用左手握住右手定了一定,杨广才哆嗦着追问确认了一句:“是左侯卫的残部,被来护儿救出来了?李景人现在在哪儿,为何还要明早觐见?他的奏章到了,人难道没有飞马同来么?”
“李将军也来了,只是怕陛下深夜劳顿,不敢夤夜入宫。”
“废什么话,立刻把李景带来,朕要亲自问他。”
“臣遵旨。”
不过半刻钟。李景就被带了进来,进来之前显然是抓紧时间处理过了,把风尘仆仆之色洗去了大半。然神情中那饱经劫难之后的沧桑感,却是洗不去的。
“末将叩见陛下……末将不意……不意今日还能死里逃生。重见天颜。”
“抬起头来。”杨广说着,仔细观察了一下李景的神色,心中也是叹息,缓缓问道,“是来护儿亲自率领水师救你出来的?”
“确是来总管麾下水师援救的。不过来总管与周副总管需要在浿水大营驻扎备御高句丽人,没法亲来,只能分出一股水军偏师。具体领军的将帅乃是水师郎将周法明、行军司马萧铣。末将与左侯卫下属其余几路府军残部,包括侯莫陈氏、独孤延寿等将麾下本部。总计逃生者两三万众,然归途为高句丽水师所截,朝廷战船行驶迟缓,不得突围,萧司马只好分出缴获的高句丽桨帆船把末将本部的万余人马突围抢运出来。末将离开时,萧司马似乎正在筹备与追击围堵而来的高句丽水师再战,如今应该已经分出胜负,只是路途遥远,胜负损失臣不能得知。”
“是萧铣和周法明领兵?如此说来,正主儿便该是萧铣了。周法明不过是萧铣没有将职。军中威望不够,借去镇一下人心用的罢了。”杨广的脑子还算灵敏,马上想到当初萧铣做吴郡郡守的时候。周法明就是执掌吴郡府兵的郎将,来护儿肯让周法明跟去,而没有自己亲自带队或者让周法尚去,那就显然是让周法明听从萧铣的调遣了。
“看来来护儿也对萧铣的水战用兵之能颇为推重啊,不到半年,便倚重如斯。既如此,李景你且下去歇息吧。瑀弟,这几日好生关注前方军报,说不定来护儿那边的消息也会很快送来。真是可惜了。让来护儿全军撤回的旨意都下了半个月了,追都追不回来。现在纵然再改回原旨。说不定来护儿都拔锚起航,在撤军归国途中了。”
……
杨广等了五天。到八月初二这天,终于等来了来护儿方面的军报。萧铣与周法明所率领隋军水师在皮岛以南海域,利用将高句丽人适用于江河水情的小船诱入深海、寻风高浪急的机会,与敌决战。高句丽战船多毁于风浪,倾覆无数,杀敌之数,足有五六万众,只是贼军葬身鱼腹者多,所获首级不过一万两千余级,回军后自会呈兵部报功。隋军上报伤亡战损,也在两三万间。
古代战争,斩获首级数本来就是比军队上报的杀敌数要小至少一个数量级的。上报杀敌万人的,或许只有数百级首级,多的也不过一两千。所以来护儿斟酌后上报的六万杀敌战绩,配上一万两千级首级,也是完全经得起推敲的。
这绝对是辽东城破城、屠城之后,灭杀高句丽人第二多的战役了,杨广得报大喜过望,当即下令重赏了来护儿上柱国爵位——来护儿本来就有柱国头衔,这只是升了一级。周法尚、周法明、萧铣以下也各有封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