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宝珠说得有多和气,不管宝珠说得有多柔婉,这些话还是像重量级炮弹砸在方姨妈心上,“嘡嘡嘡,”打得方姨妈头皮无端麻。
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么有深度的话,从没有人对她如此指责过,从没有人……方姨妈恨忽然翻出心底,叫道:“从没有人管过我们娘儿们啊!”
宝珠亦变了脸,冷笑道:“从没有吗?二婶儿没留过你们,祖母没照顾你们!”方姨妈哑口无言。
宝珠退后一步,又是几句话出来:“为人做事,多想想别人的好,多成全成全别人!不要用自己不懂的见识,去衡量别人对你说的好心道理!我冒昧无礼说这些话,是打量姨太太你大约还有再去告的心思?”
“她有她有,”方明珠道。
方姨妈冷下眼神,一字一句道:“我不应该告吗?”
“你应不应该,我却不知道。不过有一些东西,我想姨太太你不知道。”对于这种百点不醒的人,虽没有指望她此时就醒,但宝珠还是冷淡下来,有些人你冷淡些对她,反而更起效果。
“律法上写着,以民告官,是要坐牢的!”
方姨妈倒吸一口凉气,她是知道的,不过她还真的忘到脑后。这要归功于她一腔是气,满身是气,从头到脚在和余家斗气,除了自己姓还记得,别的又都丢到狗肚里。
“姨太太还能好生生的回来,一是当堂官员放你一条生路,也许看你可怜;二是祖母为你打点了,祖母自然是看你可怜;三是余家大事化小,本着息事宁人之心,也是看你可怜…。”
一连三个可怜,把方姨妈气怔住:“你!”当着可怜人的面说别人可怜,这不是往别人伤口上撒盐?
宝珠略停一停,眸中更为沉静,而方姨妈母女也同时感受到她下面未说之话的分量,都情不自禁的屏了屏气。
“姨太太你年青守寡,抚养女儿长大。放在街巷之中本是一件人人称道的事,可你,硬是把自己往可怜的地方去变。这且丢下不说,我再来提你的醒儿。你若再告,一则明珠名声更有伤损,余家可以借势不要,”
“不!”方明珠急了。
“再来,这次你遇到很多好心人帮你,下一回可就没有这么的好,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民告官不赢,或打板子或掌嘴或入牢狱,”
方姨妈痛苦不堪:“不要说了,”她泣不成声:“不要再说了,”
宝珠叹口气,轻轻地道:“安生些吧,安安静静过日子有什么不好?这事情已经这样,还是赶快教导明珠去余家怎么把她日子过好。不过,你未必会,还是去请教祖母吧。”
挥一挥手,宝珠转身走出。
在她的身后,留下的是方姨妈无尽伤心的痛哭声:“老天怎么这么对我啊,我的儿啊,我养你这么大,在这个家里死皮赖脸呆着,还不就是想让你嫁到好人家,风风光光的当人家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