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风头出了,阮梁明的眼睛,钟氏兄弟的眼睛,董仲现的眼睛没事儿就乱抛,抛来抛去离不开三个表妹,看她们有谁会对袁训动心。
当然表妹有动心,还得袁训对着动心才行。但先有一个也不错。
这中间眼神儿乱舞,撞上不少奶奶姑娘们的羡慕欣喜眼神,就是三个表妹依然如故。
掌珠目标如一。
玉珠更加明确。
四表妹宝珠就更妙,她也偷偷的在乱看,毫无目的,怎么看也不是相中袁训的人。
四个表兄,一个表妹,眼神儿满天飞。
飞了数圈后,四个表兄外加表妹一个打心里叹气,唉,竟然没有一个。
宝珠见姐姐们对袁训不加关注,心想真真是可怜啊,卖这么大的力气,也没有姐姐们垂青。何苦来,接下来就不必再装了吧?
表兄们和她想的不一样,阮梁明又开口道:“这茶真不错。”安老太太闻听道:“这就好茶了?”指指玉珠:“这是你三妹妹扫的梅花雪,这是我们家的高雅人,你们每天喝的茶,都是打她屋里搜括出来的雪,别人可没功夫弄这个。”
玉珠就谦虚的低低头。
阮梁明笑:“梅花雪?果然是高!不过会调制梅花雪的,我们中间只有小袁最在行。”袁训对这种露骨的手段很是来火,嘴角抽了好几抽。姑祖母要是说竹子雪,估计梁明也一样的这样说。
这个想法才出来,有宝珠笑盈盈拍手而道:“袁表兄会高梅花雪?博学啊。我有竹子雪,表兄会调吗?”
袁训眼角也抽了抽,刚才那殷红小嘴中不敢射那三个字又浮到他脑海中。
阮梁明没听出宝珠在讽刺,反而以为是送话题来的,道:“当然会。”再加上一句:“我们都不会,只有他会。”
宝珠神色天真的问:“那兰花雪呢?”
阮梁明噎住。
“我还有芍药花雪,牡丹花雪,想来袁表兄也都会调。”宝珠笑嘻嘻,全然不管除袁训外,四个表兄都古怪的看着自己。
袁训磨磨牙,让小姑娘数落,这真头一回。
玉珠笑:“哪里有牡丹花雪,芍药花雪?这都是春天开的花,你从哪里同时弄来的雪?”
宝珠笑:“这不是袁表兄会吗?咱们何不一次请他把大才尽数展露。暖房里现有牡丹芍药,选开花的搬到雪地里淋上雪,让丫头扫了,可不就是牡丹雪?当然啊,还要麻烦袁表兄亲手调制才成。”
余伯南看宝珠永远是无暇又可爱,宝珠再古怪他也听不出来,当下忍不住笑:“牡丹花搬出来可活不久,”
“那丫头手脚可得快些,趁花还开着赶快扫下来才好。”
红花在旁边伸头:“姑娘只管交给我吧,我看着那花落雪,落下来我就扫。”
袁训再磨磨牙,有其主必有其仆。
红花又笑眯眯:“姑娘要现在搬吗?我现在去叫花儿匠伯伯开暖房?”
女眷们无一不笑,安老太太也笑着了阻止:“呆丫头,你家姑娘说玩笑话,你不用插口。”红花缩回宝珠身后,懵懂着想我家姑娘从来不说玩笑话,要说只背着人和红花说,这一句,断然不是玩笑话。
让宝珠乱说几句,这茶是夸不起来,水也不用再提。大家又去玩投壶,听小戏。宝珠平静下来后,懊恼上来。
当着客人数落自己表兄,像是没道理。
从中午坐到晚上,用过午饭用过晚饭,客人一一告辞,宝珠垂下头,不然,去陪个不是吧。还有就是,她很想劝劝袁表兄,人物一流,文才武功全都一流,天涯何处无芳草,而且今天明显姐姐们并相不中袁表兄,还是去京里的吧。
宝珠是想不到自己身上。
五个表兄今天当主人,主人理当送客,送过客又看着人打扫客厅,把有些东西搬进来,已经是深夜,快近三更。
安老太太早就入睡,阮梁明等人也各自由客厅库房或门房上回来。袁训从雪径下穿过,正要经过一道长廊时,见宝珠姗姗然走出,几步外,红花伸出个脑袋晃晃,表示还有一个人在,就又站回暗影中去。
袁训就站住,负起手没什么表情。让人数落得快一钱不值,还能有什么表情。
宝珠轻施礼:“见过表兄。”
“哦,表妹还不睡,贪玩不好,以前总这样?”袁训漫不经心。
宝珠磨牙:“才不!”
袁训瞅瞅她,宝珠收敛一下,又柔声细语:“我是来对表兄赔礼的。”袁训淡淡:“哦?”
“白天真对不住,后来我才想到也许话说得不对,请表兄万勿生气才是。”
袁训淡淡:“哦?”
“今天有劳表兄们当主人,袁表兄您最是辛苦。又射箭,又投壶,又对对子,又作诗,”
袁训打断:“又对对子?”我几时去对的对子。据小董说,他一不小心非常抱歉的没写自己名字,全写的是董仲现三个大字。
宝珠屏住气的模样:“难道没对对子?”她这是自己乱猜,心想这个人要没有把风头全出光,只怕不甘心。
袁训淡淡:“哦?”
宝珠火了,说话快了几分:“那人人称赞的千年孤对,没有表兄可怎么对得出来?”余伯南在那里大夸京里贵客才思敏捷,手书可追王羲之王献之父子,难道没有你袁表兄在?
袁训淡淡:“哦?”
宝珠憋住气看着他,你就一个哦字?
在这样的注视下,袁训才慢慢腾腾地解释:“我没去对对子。”雪夜下,他目光清亮得惊人,虽是表兄妹也不能直视,袁训斜斜对着宝珠旁边,眸光比雪还清,打在一株老梅上。
宝珠涨红脸,本能地:“哦?”
袁训失笑:“你也会?”
在他的笑意中,宝珠火大的心里话出来,因自己猜错冤枉人而恼羞成怒,当然她没收到红包这股火气永远垫底。她五分没头没脑,五分还能控制,话在这种心情下脱口而出:“表兄不要见怪,”
“哦。”袁训微微而笑。
“我见表兄不管什么都做得过人一等,就以为你不去对对子,那对子可怎么对得出来。”说到这里,宝珠现自己有几分怨气,稍停了停。
袁训就插上话,他分明是见话缝就插针,可还是表现得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像是宝珠不说,他勉为其难不能冷场才接上话:“我不对,也一样有人对得出来,阮兄高才,小董高才,”
“是啊,大姐姐说阮表兄人才最高,二姐姐又说董表兄高,”宝珠笑眯眯,把她今天着重要传达的话说给袁训:“所以呀,我虽为袁表兄抱屈,”
“真生受你,”袁训也笑眯眯,听不出来半分讽刺之意。
宝珠装没听到,再道:“我为表兄抱屈,表兄这样的人才,”
“不是骂我吧?”袁训陪笑。
宝珠也陪笑:“怎么敢?就是表兄这样的人才,”袁训欠欠身子,表示感谢。“不管在哪里,不管和什么人在一起,都不是一般的出色,”
袁训再欠欠身子。
“大姐姐眼中,只有阮家表兄,”宝珠眸子清澈,站在现在才和袁训有眼神上的交流,那神情,你听明白了吗?你这高才,不管在哪里都有亲相,大姐姐是相不中你的。
这眸子清亮如珠,袁训含笑,名如其人,不愧叫宝珠。
“二姐姐又佩服董表兄的文才,”宝珠再扫一个眼神过来。袁训为表示自己很是明白,索性开口:“小董对才女一向另眼看待。”
宝珠悠然:“是啊,两位姐姐都是好眼光。”又冲着袁训笑:“表兄你当然也是好眼光,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好眼光,自有伯乐人。”
“哦?”袁训又觉得自己还是不说话的好。
“所以啊,我为两位姐姐喜欢,但今天最威风的却是表兄您,”
“你是想说出风头吧?”
“呃……能文能武怎么能叫出风头,就是很好很棒,”
“呱呱叫?”袁训再问。
“呃……顶呱呱,袁表兄在京里,也一定是红花中是好的那一朵,”
“扎眼睛吗?”
宝珠总算有几分明白,怔怔的片刻后,陡然红了脸。
自己为了劝他对姐姐们死心,都说了什么?
说他一流的好,一流的棒……。
天呐,宝珠总算想到自己还没有定亲,对同样年青没有亲事的表兄说这样的话,像是露骨的表示。
宝珠夺路而逃:“晚了,早些安歇。”她一溜小跑在雪地过去,红花足跟在后面,小声叫:“看滑倒了。”
袁训也是这样想,他原地站着,直看到宝珠飞快而又稳稳的进她院中,才轻呼一口气,往自己住处走。
不是不气的,平白无故的让宝珠这么看轻。
什么你最好你最棒,又句句大姐姐认为阮表兄文才好,二姐姐又佩服董表兄,然后再袁表兄你最好。当面讽刺人!
袁训揉揉胸膛,把堵的一口气压下去,却压不下脑海中那双清澈的眼眸,无辜而又可爱,偏生说出话来那么难听。
至于宝珠是羞走的,袁训倒能理解。
另外四个人都没有睡,围坐着等他进来。袁训才进来,阮梁明打个哈哈:“小袁,你今天威风……”
才说到这里,袁训手指他鼻子:“再说我扔你出去!”他可不想让宝珠训完,再让阮梁明接着提。
“哈,”阮梁明收篷闭嘴。
袁训叫自己的小厮进来,打热水净面换衣服去靴子,全干完了后,那四个人还坐着不动,八只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
“哼!”袁训道。
“你的亲事?”钟留沛笑道:“出来时,祖父对我们说的明白,你必须要在安家表妹中选一个,至于原因,他却没说。”
南安侯的这个吩咐,就是亲孙子钟三钟四也不能理解。以袁训的人物,在京里也是挑着找,祖父想和他亲上加亲,为什么不把他的亲孙女儿,钟三钟四的姐妹堂姐妹说给他?
南安侯府里不止一位小姐,是愿意嫁给袁训的。
袁训心头又浮出一个人,他当然知道原因。他要是不知道原因,也不会往这里来一趟。大冬天的,趟雪地来选亲事,看上去是三个姐妹给他一个人挑,其实来以前,南安侯也有言在先:“得请我妹妹看过,她若答应你就定下,她若不答应,我只能请你家长辈见谅。”
袁训同时也是自己送上门给安老太太相看的,随便,表妹们也相看了他。
他来以前,心里也是很憋屈。
“我会挑的,你放心。”袁训道:“睡吧,这事别再说了,等走的时候,我去见姑祖母,我相中了谁,路上告诉你们,决不隐瞒。”
“好歹透露一点儿原因吧,”董仲现求他:“我父亲特指派我陪你来,我也是闷在葫芦里。要说三个表妹各有长处,大表妹好胜,三表妹书呆,四表妹还有稚气,要强的要强,小的太小,真不如回京去选,你要成亲,怕不是满京城的姑娘让你随便的挑,怎么就跑到这里来?”
袁训稳稳的道:“没什么,我也只清楚一点儿,另有内幕,我还不明。反正这事儿走以前得定下来,我得挑一个定下来,我要相中好胜的,我自会管教;我要相中书呆,自会改变她,我要相中小的,我就等她,”
“小也不是太小,不过说话挺尖利,成亲年纪嘛,倒是足够了。”钟留沛道。
“四表妹在生气,缝补衣服一肚子气,让她做菜,一个没做,又一肚子气。我要是挑中她,以后房里有得架少,她那张小嘴儿,看似和气,其实你们今天都听见了,没少讽刺我们。”
阮梁明倒能理解:“表妹是嫌我们太吵闹?”
“是你们太做作!”袁训瞪他一眼:“过年待客,你再这样,我就摔袖子出去逛,风头留给你们!”
四个人异口同声:“我们可是为了你好?”
“不谢!”袁训翻翻眼,又恢复自如:“出京以前,姐姐来信,终于答应我可以去姐夫那里,但要我先中举,然后又问亲事,我走以前,先得成亲娶个媳妇陪母亲。和姑祖母这里的亲事,我是一定要成的。”
“你姐姐肯答应了?”钟引沛怪叫:“她不是一直不肯,怕你受伤,怕你吃不了苦,怕你在你姐夫手下,会受别人的委屈……”
“她不答应也不行,我直接致信给姐夫,姐夫说行,我说那你让姐姐想通,”袁训狡黠的一笑:“姐夫要我,姐姐无话可说。不过有一条,姐夫说我得先成亲,我不成亲就走了,宫里也不答应啊。”
大家都点头,想想宫中的那一位。董仲现笑道:“最好你能有孩子,那你去哪里就无人拦阻。你们家一脉单传,你不成亲就想离家,真真是比登天还要难。”
袁训摊摊双手,表示自己很想当展翅鹰,可到今天还是笼中鸟。然后拍拍屁股去睡了。
等他走以后,阮梁明才啊地一声:“这小袁,我们又让他蒙到一边儿去,他为什么定要娶安家表妹,还是没说明白。”
“这其实很明白啊,姑祖母膝下无子无孙,南安侯他老人家不放心,让袁训来定亲,为姑祖母养老啊。”董仲现道。
阮梁明道:“可养老这事,表妹们进京后定别人家是一样的啊?为什么一定要是小袁来?”
此事到今天,依就成谜。
而是谁策划了这事,南安侯当然有份,另一个人,会是那个人吗?
四个人都隐约猜出几分,但屡次得不到袁训的亲口证实,今天也是一样,只能还是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