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意料之外,严真抬起头,有些喑哑地开口:“哦?”
面对她诧异又略带期盼的目光,万蕊有些难以启齿:“校长说图书馆刚进了一批低年级的书,要你去打理。”严真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闪,万蕊忙说:“我知道让你去有些屈才,可是你的编制还在,工资还是原水平……”
“我懂了。”严真微笑打断她,“谢谢您了万主任,为了我的事这么费心。”
“你、你这是答应了?”万蕊有些惊讶,她可是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劝这个看上去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呢。
“嗯,我答应了,下星期就交接工作。”
“哎,好好好。”万蕊迭声说了三个好,对严真爽快的态度很是感激,“我老头子也是咱们这个学校的,到时候我让他看看,能不能找找人,再给你安排个好一些的职位。”
“麻烦您了,万主任。”对于这个帮她最多的人,她是敬重的。
“那过去之后,工作上有什么难处和苦衷就直接跟学校提,别不好意思。”
严真低头沉默了几秒,抬头笑了笑:“万主任,您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苦衷谁都有,可是一个一个说出来就矫情了。别的本事她没有,忍耐,她还是会的。
在家待了一周,顾淮越的假期已经过去了一大半。看看日历,归期已近。
实际上他本不打算休这个假的,演习都已经开始了,他在“师指”却接到通信员转过来的母亲的电话。李琬在电话里嘱咐,要他演习结束务必回来一趟,有重要事情。
这个重要事情他心知肚明,可无奈李琬打着为老爷子祝寿的幌子,他不回也不行。那现在既然寿过完了,他也该回去了。
老太太对他这种想法很不满,吃过早饭他一提回去这两字李琬就横眉竖眼:“才回来几天啊,你们那个师离了你是不是就转不了了?”
顾珈铭小朋友听见了也巴巴儿地跑来,巴巴儿地拽着他的衣服:“你又要走啦?”
顾淮越起初淡定了几秒,可是抵不住小朋友无辜又质疑的眼神,只好摸摸儿子的头,柔声说:“嗯,快走了。”
得到答案的顾珈铭小朋友脸色顿时一变,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就走了。
梁和见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也该你,有像你天天这么丢下儿子不管的吗?”李琬嗔怪道。
“过段时间师里就开始备战演习了,我也不能总在家待着。”顾淮越说着,跨步上楼准备收拾行李。每次离家之前儿子总是这个反应,他走几天小家伙就能适应了。
“你走可以,走之前把个人问题先搞定。”李琬跟在他身后上楼。
顾淮越诧异地挑挑眉,怎么,老太太今儿是实打实地逼婚了?
他回头,有些哭笑不得:“妈,这事要是两三天就能解决,我何必给您拖这么久?”
“你也知道你是在‘拖’!”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话把儿了,李琬开始不依不饶地问,“你爸老战友的闺女,就是沈孟娇,你觉得怎么样?”
顾长简短地回忆了一遍:“那还是个小姑娘。”
“可是人家姑娘喜欢你。”
“她亲口说了?”
“就算她不说妈也能看得出来。”李琬斩钉截铁,“你别拒绝得那么快,好好考虑考虑,虽然你们年龄差距大了点,但是现在年轻人都怎么说来着,年龄不是问题……”
“那我可得提醒您,您儿子已经不年轻了,而且三岁一代沟,您仔细数数我们之间有几个。”他一边上楼一边淡淡地说道。
“你甭抓我话把儿。”眼看着这场逼婚又要失败,她忽然想起什么,说,“孟娇不行,那严真呢?”
这个名字让他脚步顿了一顿:“严真?”
这个短暂的迟疑让李琬看到了希望:“严老师还是你自己带回来的,怎么样?这个也不行?”
他微哂:“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怎么了?朋友就不能恋爱结婚了?”李琬理所当然地说,“你要是有心,现在说不定早就不是朋友了。”
听到这里,他终于不耐心应付了:“您老也不了解严真,怎么就这么着急让我娶了,还怕您儿子推销不出去?”
“我不是只担心你,我还担心你儿子、我孙子!”李琬拔高音调,显然气极了,“敢情这回这个又是来应付我的是不是?想让你结个婚就这么难是不是?是不是死了珈铭妈妈一个,咱们全家都得跟着守孝啊?是不是你就得一辈子打单儿,珈铭一辈子没妈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质问过后,整个家里都静了下来。没人敢出一点动静,因为这个家里最忌讳的人被抬了出来,也就意味着,到了非要说清楚的时候了。
母亲很少这么歇斯底里,顾淮越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她。
李琬扶着楼梯的扶手,堪堪站稳,又推开了顾淮越伸过来扶她的手:“我告诉你老二,你自己放不下是你自己的事,可别拉着全家人一起守孝!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话已至此,等于是给他下了一道最后通牒了。
顾淮越缓缓地收回手,握成拳紧紧地贴在腿边,声音有些喑哑地开口:“我知道了。”
严真这周过得比她想象中要平静许多。
因为下周严真就要正式调离了,所以趁着周四下午有时间,严真来到图书馆办手续。不愧是个好学校,单说这一栋图书馆就需要上百万的投入,更别提这里面的书了。走进这里,严真心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接待她的是图书馆的常笑常主任,常主任人如其名,见人就笑,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可是他的履历却不平凡,新中国最早的一批留学生,曾在多所高等学府任教,如今就算退了下来也不闲着,在这里帮学校管管图书,闲了还能读书取乐。
“小严过来了,还真是时候。”常主任笑着说,“过会儿我就下班回家了,你要是晚来一会儿,这大铁门可就关上喽。”
常主任一边说一边背着手带她向里走去,温和的语气,宽厚的背影,似是有种力气蕴藏在里面。严真跟在后面微微一笑。看来,图书馆的工作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趁着人少,常主任带着她在图书馆里走了一圈。偌大的图书馆,他们走得缓慢,走完全程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外面天都已经黑下来了。
“咱们图书馆的工作,就讲究个规矩,这书放哪儿可不能弄错了,不然孩子们要找不到书可就着急了。”常主任一笑,看向严真,“小严,你是怎么过来的,这图书馆里就我一个人知道,你不要有负担,好好工作。干一份工作就有一份工作的快乐。”
“我懂。”
她知道,常老说这话是要宽慰她。她是怎么过来的该知道的人都会知道,只是面上说的人不多罢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既然决定接受,就不会再东想西想让自己不快乐。
周五,工作日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周末。
严真合上课本,看向台下的小朋友,微微一笑:“这周的课就到这儿了,明天是周末,希望小朋友们玩儿得开心。不过开心之余,作业也不能忘记完成。”
小朋友们纷纷抗议:“老师,我们还没玩儿呢您就提作业,压力很大的。”
这群小娃娃!严真无奈,敲了敲桌面示意他们安静:“老师再讲一件事情你们就解放了。”
小朋友们立刻正襟危坐,乖乖听老师说话。
“下周开始,老师就要去图书馆工作了,不能再给大家讲语文课了。”严真一顿,思索着下面该怎么说,可是却现,自己打好的腹稿全忘记了。她不是个善于感动和感慨的人,可是望着台下一双双晶莹的眼睛,她忽然觉得呼吸收紧,说不出话来。
“老师,您不讲语文了还会给我们讲别的课吗?我听王老师说您英语也很棒的。”班长林小小问。
严真想了想,微微一笑:“这样啊,你们可以去图书馆看书,我可以给你们上阅读课。”
林小小似懂非懂地点头坐下,小朋友们也都松一口气,原来还有阅读课可以上啊,放心了。
下了课,严真收拾了东西向办公室走去。正在她开门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扭头一看,是顾珈铭。
她蹲下来,与他平视:“找老师有事吗?”
顾珈铭小朋友嘴巴微微一噘,抬头瞄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去,小声嘟囔:“老师,我爸爸说过,半路当逃兵是不对的。”
她微微一笑:“嗯,当逃兵是不对的。”
看来是她低估了小朋友的敏感度,那么多孩子,只有这个小男孩听懂了她说的意思,知道她要离开。只不过,他也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而已:“珈铭,你是不是不愿意让老师走啊?”
小朋友搓搓衣角,耳根隐隐有些红。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黑亮黑亮地忽闪着,仿似扫过她的心间,痒痒的却又抓不到。小朋友撅撅嘴,说了一句:“你又不讨厌。”
她又不讨厌,所以他还不能喜欢这个老师吗?严真心念微动,眨一眨眼睛,有濡湿的感觉。她忍了又忍,还是伸出手抱了抱这个敏感又可爱的小家伙:“谢谢。”
顾珈铭小朋友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吃过晚饭,小朋友碗一放就跑回二楼房间了。看着小朋友的背影,张嫂忧心忡忡地说:“淮越,珈铭这两天是怎么了,奶油酥不爱吃了,动画片也不看了,一吃完饭就扎房间里头,别是生什么病了吧?”
顾淮越听了皱了皱眉,放下报纸向二楼走去。
推开房门,就看见小家伙正坐在地毯上认真地组装那把拆了又装、装了又拆的枪,听见门边的动静小脑袋抬都不抬。小家伙还闹别扭呢?唇角微微勾了勾,顾淮越向里面走去:“珈铭,干吗呢?”
明知故问。小朋友当然不搭理他,继续低头捣鼓手中的枪。顾淮越低头看了一会儿,见他不得章法便接过来替他装好,塞回他手里,捏了捏他的脸:“顾珈铭小朋友,长问你话呢。”
小朋友撅撅嘴,不理他。顾淮越挑挑眉,面对着儿子坐下,与他平视:“不想让爸爸走?”
走。这句话仿佛触动了小朋友,他终于放下了枪,扁嘴说道:“爸爸,严老师不教我们了。”
顾淮越恍悟,原来小朋友在这儿郁闷这么久是因为这个。他凝视着儿子低下去的小脑袋,揉了揉他头顶柔软的心,问道:“珈铭,喜欢严老师吗?”
小朋友低头不说话。顾淮越知道,那代表着默认。沉默良久,他摸摸小家伙的脑袋:“爸爸知道了。”
周末,因为辅导的那个高三学生要参加学校模拟考试的缘故,严真意外地闲了下来。
这样的清闲日子不多,吃过早饭她便陪着奶奶一起去买菜。一条洗得白的牛仔裤,一件宽松的淡紫色线衣,及腰的直扎成了一个马尾。望着镜中的自己,严真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
菜市场离家不远,她平时上班忙,买菜的事情就全部交给了奶奶。
“您老又来买菜啦?”一位卖菜的大婶笑着跟奶奶打招呼,看见严真,眼睛更是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这回是孙女一起陪着来了。”
“哎哎哎。”奶奶笑着应下,转头却对着严真抱怨,“不是我说你,大周末的,人家大姑娘都去约会了,偏偏你跟着我一个老太婆出来买菜。”
严真低头一笑,接过奶奶手中的菜篮子,向前走去。回到家里,她去厨房做饭,奶奶在外面跟对门的李嫂闲谈,自然免不了要谈及她的问题。严真只当作不知道,由着她们去。
她心里清楚奶奶是为她着急,可是婚姻大事,不是她想就可以定下来的。更何况,她几乎从未想过——
走神间刀锋稍稍偏了一下,差点切到她的手指。严真一惊,急忙回神,有惊无险地将菜切完,刚要拿去清洗,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真,电话。”
“哎,来了。”她应了一声,慌忙跑出去接电话。
来电显示是“学生家长02”,这是她自从教书之后养成的习惯,按照每个学生的学号尾数存入他们家长的号码,这样一看来显就可以判断出是谁的家长,礼貌地称呼问好,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只是看到这个号码她有些犹豫了,02号,正是顾珈铭的学号。
奶奶正在旁边看着她。她抿抿唇,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严老师。”那头是平淡无波的语气,“今天有时间吗?过几天我要回部队了,走之前想跟珈铭的班主任谈一谈。”
“呃,其实我……”她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告诉他她已经不是顾珈铭的班主任了。
“不方便?”
“不是的。”她忙否认。
“那就还是上次那家咖啡厅吧,下午三点。”
咬了咬唇,严真答应了下来。
今天C市的天气不怎么好,午饭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严真特意提前了四十分钟出门打车,不巧又碰上了堵车。
望着堵在前面的一条长龙,又看看窗外下得越来越大的雨和不远处的咖啡厅,严真咬咬牙付了钱,冒雨向咖啡厅跑去。毫无疑问,等她到的时候浑身已经湿透了。
顾淮越看见她时有一丝惊讶,他立刻起身,递上来一张洁白的面纸。严真迟疑了下,接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十分钟。”坐定后,严真哑着嗓子道歉。
“该道歉的是我,这种天气约你出来。”
看他并不介意,严真才放下心来。服务生端上来一杯红茶,双手覆上杯身,严真才稍微觉得暖和了一些。“其实我应该告诉你,从明天开始我就不是珈铭的班主任了。”说到这里她笑了一下,带点苦涩,“不过你有什么话还是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转达。”
说完她低下头去,双方陷入一阵沉默。这沉默让严真觉得尴尬无比。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淡淡地开口:“严老师。”
“嗯?”
“你有男朋友吗?”抚着茶杯的边缘,顾淮越沉声问道。
她一愣,强自镇定了一会儿,回答:“没有。”
顾淮越听了点了点头,严真则有些摸不着头脑。
“严真。”
“嗯?”严真蓦地一惊,因为他忽然喊了她的名字。
顾淮越放下茶杯,凝视着她,沉吟片刻,说:“我下面说的话,希望你不要惊讶。”
不知怎么,严真忽然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可从他淡定的表情里还是看不出所以然来:“你说。”
“其实来之前我已经知道珈铭要换班主任了。之所以约你出来,是有别的事情要谈。”他低声说,语气却是毫无迟疑,从容不迫,显然来之前他已经考虑清楚了,“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珈铭很喜欢你。”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很喜欢他。”
“那就好。”
顾淮越说话时将双手放在了膝头,端正的坐姿让严真愈不解。她不禁问:“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顾淮越笑了下。“我是想,如果你愿意的话,即使不当他的班主任也可以进一步接触试试看。”抬头看向她,在她平静温和的目光中顾淮越说道,“那就是我们结婚。”
严真喝茶的动作顿时就僵在了那里,反应过来之后她忍不住笑了:“这个理由是不是太没有说服力了?如果我要跟每一个喜欢我的小孩子进一步接触,是不是都需要嫁给他们的爸爸?”
严真开个玩笑故作轻松,实际上她心里已经紧张得要命了。
顾淮越任由她笑了一会儿,又不紧不慢地开口:“这只是第一个理由,第二个理由是家庭需要。”他看着她:“我的母亲,你的奶奶。我想,她们应该都很急切。”
她的奶奶?!她疑惑地看向顾淮越,而他也毫不避讳:“上次在病房外,我不小心听到了。”
提到这个严真略微有些尴尬,可她很快调整了情绪,反驳道:“随便找一个人从战略层面来看并不是长久之计。虽然我家里边也催得很紧,可是我不愿意敷衍,你有没有想过,等搪塞过去了我们两个怎么收场?”
“这不是问题。”顾淮越淡定地看着她,“我们可以慢慢相处。”
“可是,我们彼此也不熟悉。你怎么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就连我奶奶问起你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严真认真地说,“现在又不是革命年代,我们不能因为组织上有需要就这样随随便便。”
“那也不是问题。”他说,“你可以向你的奶奶这样介绍我,职业:军人;家庭情况:青年丧偶,膝下有一子。而你,我的家庭也都知道了,是珈铭的老师。所以,没什么不清楚的。”
他说得倒是有条有理,有依有据,严真觉得自己不答应他简直就是无理取闹了。这种想法可真是太要命了,她压了压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还有大把时间大把青春,为什么要因为你这样一个荒唐的原因,就把这些时光和青春贡献给一份无爱的婚姻?我自己说服不了自己答应你的要求。”
掷地有声地说完,严真才现自己的话太过不留情面了。而顾淮越只是静了一瞬,随后慢慢抬头看着她,乌黑的眼睛锐利而清明:“严小姐,我是侦察连狙击手出身。”
与她何干。严真几乎是气愤地想。
“一个侦察兵,对人或者事都有一种精准的认识和甄别能力。而一个狙击手,一旦瞄准了一样事物,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立刻出击。”他停了一下,又一字一顿地说道,“很不幸,我占全了这两样。”
严真明显被噎了一下,费了好大的劲,才镇定下来:“那么请问,以你侦察兵的身份,你对我有什么了解?”
“敢问严小姐年龄。”
“二十七。”答完之后严真立刻就有些后悔。
果然,顾淮越接着她的话说道:“你现年二十七,按照你的说法,你现在还没男朋友,而且结婚意向也不强烈。这样的人,排除性取向问题之外,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在她的怒目之下,顾淮越沉着以对:“那就是你本身就不对爱情抱有期待。”
严真不免有些惊讶,手中的杯子晃了一晃,红茶泼出了一点,洒在手上,已经凉了。而她这反应也正好证明了顾淮越的猜测是正确的。
看来,她确实低估了他。
严真凝视那片水渍,久久不语。而顾淮越也并不催她开口,哪怕原本平整的长裤被手握出了褶皱。他承认,对于严真,他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好吧。”严真终于开口,并且露出一个微笑,轻微得仿似不存在,“你说得有道理,我确实对爱情没太大的期待。所以,要结婚的话其实我可以找到很多人,有很多选择,我相信你也如此。”顿了顿,她又说,“更重要的是,我曾经想过,这辈子,嫁谁都不要嫁给当兵的。理由我不太想说。”
说完,她淡淡地凝视着他。而顾淮越只是微微一怔,很快又淡定从容道:“我明白了。”说着他轻轻笑了下,松开膝头攥紧的手,抽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严小姐,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飞快地接过纸巾,严真埋头擦拭水渍。她拒绝了他,可心里却并没有松一口气似的轻松,只觉得握在手中的茶杯越来越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