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九日,晴。 /
之所以知道今天的天气,是因为到了一个有天光的地方。
早上一醒来,我看到房间门口放着一张凳子,凳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是万鹏。
原来他怕我再被韩头领侵犯,竟然在门口守了整整一夜。
我下床的声音已经惊动他,随后听到他冷冷地道:“等会我要跟另外五个使者去莲花池练功,你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们去?”
我毫不犹豫地说要跟他去。
“那么走吧!”他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当先走去。
我紧紧跟在后面。
来到神殿上,只见韩头领和五个黄衣使者正围着一张圆桌吃早饭,旁边则有两个士兵在服侍。
昨天没有看到这张圆桌,想必是临时搬出来的。
桌子上放着一大锅粥,当我们走近时,一个士兵拿起空碗帮我们盛粥。
我说让我自己来,从士兵手中抢过碗,盛了满满一碗粥递给万鹏。
他避开我的眼光,道:“快点吃,等会去莲花池。”
韩头领不吭一声,没有昨日的盛气凌人,或许他也知道圣域使者并不好惹。
吃完早饭,万鹏又拿出黑布蒙上我的眼睛,然后抱起我飞出神殿。
我不敢去想昨天夜里的事情,但还是在飞翔中轻轻问他为什么要救我?
他没有说话。
难道每一个运气飞翔的人都不能说话?王大哥抱着我飞翔的时候也没有说过话。
又或是他根本不想回答我?
莲花池到了,我眼睛上的黑布被解开。
两天来第一次看到了天光,比起东海明珠的刺眼光亮,这里的光线则更容易让我接受。
这是一个小山谷,中间有一个小池塘,池塘里漂浮着六片圆圆的叶子。
朝阳还躲在山后面,但已有红红的光线通过天上的云朵折射进山谷,我的精神为之一振。
“你到那块岩石上坐着,我就不绑你手脚了,可你要记住,无论生什么事都不要乱跑。”万鹏的声音依然冷漠,我却从中听出一丝关怀之情。
坐到平滑如镜的岩石上,我看着他跟陆续到来的圣域使者飞向池塘,站在圆圆的叶子上,每片叶子上站了一人。
我丝毫不奇怪叶子为什么不下沉,因为他们既然能飞翔,本事应该大的很,能像蜻蜓一样站在叶子上也没什么稀奇。
六个圣域使者左脚慢慢抬起来,只用右脚支撑住身子,双手则合十举过头顶,仰脸朝天,保持着这种姿势一动不动。
从小到大,我只看到过李福练过武功。李福每天都很早起来,在院子里一掌一拳地练武,在我的心目中,李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但经过这三天奇遇,我才知道李福根本比不上这些高手,甚至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六个使者里,万鹏的身材最高,犹如鹤立鸡群一般,可也是最难看的一个,一张长长的马脸,小眼睛,朝天鼻,嘴巴很大,嘴唇很厚,还满脸横肉,有时候我真不敢直眼看他,这个大叔长得真是丑啊!
现在我盯着他看,倒有些习惯了。
另外五个使者练功的时候,不时望向我这里,似乎怕我乱跑,然而万鹏自始至终没向我望过一眼。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怀着好意还是坏意。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从最初的色迷迷到现在一副凌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使我的心里生出阵阵谜团。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猛然几声大喝传来,池塘中的六个使者竟开始互相打斗,脚下的圆叶托着他们在水上快速滑行,你拍我一掌,我踢你一脚,斗得不亦乐乎。
我不懂武功,根本看不出谁厉害,只是傻傻地望着。
池塘里的水被劲气激荡,形成一个个漩涡,水花不断溅到岸上来,我甚至感到被前方的劲气压得透不过气,好生难受,但我一直记得万鹏的嘱咐,根本不敢乱跑。
到得后来,劲气越凌厉,犹如刀割一般,嘶的一声,我身上的衣服竟被割下一块,不由出惊叫,双手紧紧抱住胸前,然而连绵不断的劲气仍一丝丝袭来,衣服割下一块又一块,片片碎布在空中飞散。
我一颗心都快跳出喉咙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全身的衣服都会不见。
再也忍受不住这种侵袭,我终于尖叫着跳起来,想往远处跑去。
然而一站起身,气阵的方向陡变,竟然将我整个人卷向空中,片刻间衣服全部割碎,裸出整个身体,身上还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痛彻入骨。
这时我听到万鹏的怒吼声:“笨丫头,为什么不听我话?”然后我看到一条人影向我飞来,正是万鹏。
在我昏迷前的一刹那,似乎看到他们身上的衣服也都碎光了……
等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密室中的那张大床上,身上盖着大红被子,但身子光溜溜的显然没穿衣服。我脑中一片空白,过了片刻,才回想起莲花池的事情。
无数细细的伤口已经不痛了,我伸手摸去,现全身涂满了药膏。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是万鹏救了我?
因为在我昏迷前,看到他飞向我。
一声弱弱的呻吟从不远处传过来,好像是万鹏的声音,我勉强支起身子,透过蚊帐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万鹏坐在椅子上,也是裸着身子,全身流满了鲜血,红红的几乎看不到一处皮肤,他的左手拿着一条绷带,另一头咬在嘴上,正在费力地给自己包扎伤口。
他包的是右边的伤口。
身子右边空荡荡的,整条手臂竟然不见了!
他……他怎么了?
他的右臂到哪里去了?
这一刻,我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也裸着身子,掀开被子就跳下床去。
“万大叔!”我颤声叫道。
他似乎没有听见,也没有抬头,仍在给自己包扎着右肩上的创口,黄豆般的汗珠沿着他的脸颊流下,一滴滴落在茶几上的一盆水中。
我走过去,从他嘴巴里抽出绷带,然后含着泪水帮他细细地包扎好臂伤。
他整个人无力地仰在椅子上,眼睛看着房顶,口中呼呼喘着粗气。
我看到脸盆里有一条毛巾,边上还有一盒药膏。
“万大叔,这是疗伤药么?”我问道。
他嗯一声,眼睛仍看着房顶,没有向我望上一眼。
我拿起毛巾,绞干后给他擦去身上血迹,一条条触目心惊的创口显露出来,特别是小腹上的一道伤已经割进内脏,隐隐能看到蠕动的肠子。
这一刻我几乎难以想象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
幸好药膏很是灵验,帮他涂上后血就不再流了。我看到旁边还有一根绷带,索性连腹部的伤口也帮他包扎好,然后道:“大叔,你躺到床上去吧!”
他摇摇头,说没事,然而终究支撑不下去,过了一刻就昏迷了。
我吃力地架起他沉重的身子,半拖半拉地把他放到床上,然后将被子盖在他身上。
我轻叹一声,兀自心惊肉跳,低头看着自己裸着的身子,更是羞涩无比。从我醒来的那一刻起,万鹏自始自终都没看过自己一眼,然而想到是他抱着我飞回来的,还是觉得有一些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