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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节 困苦

胜了固然是好事,只是曹辉此刻的烦恼并未消退,眼睛里也释放出凝重的目光。

安州城内只剩下三千驻防军。这是确保安州的最低军事限度。

杨天鸿要求调用的各种物资数量巨大,时间上也很是急迫。如果现在起运,倒也勉强来得及。问题关键在于。一时间根本找不到那么多人手,就算调拨两千安州驻兵,也远远无法满足运输所需。

曹辉听见府衙外面人声嘈杂。他快步走出去,看到了火光下一张张充满激动和询问之色的面孔。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人群里走出,对着曹辉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充满期盼地问:“曹大人,街上有人传扬,蔡县那边打了胜仗,斩首越族蛮子过万。老朽胆敢代替诸位百姓问上一句,这……可是真的?”

曹辉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微笑着点点头:“千真万确,平南将军率领玄火军已经解了蔡县之危。先是斩首过万,现在又把越人蛮军足足七万人围在了含鱼谷。”

老者顿时双眼瞪得斗大,身体也不由自主急剧颤抖起来:“七,七万?这……这是真的?”

人群里顿时发出一片惊呼,迅速扩大成无数声音聚集起来的议论洪流。

“天啊!我该不是听错了吧?足足七万越人蛮夷?这可能吗?”

“该不会是朝廷官军胡编乱造吧?这种事情以前就发生过。说是斩杀越人蛮子过百,结果却是杀良冒功。”

“应该不是谎报。若是七百,倒有可能。七万人是什么概念?这种事情就算有胆子作伪,也需要有人在旁验证。当今圣上乃是圣明天子,咱们安州后面就是磐石关,任何朝廷官员都不敢在杀敌数量上作文章,更不要说是足足七万人。”

“若是在含鱼谷,那么到有可能是真的。那条路我走过,只要把两头一扎,任你再强横的人物,也是插翅难飞。”

不光是百姓,就连站在府衙周围守候的驻防兵,也不由得动容,纷纷低头议论起来。

曹辉伸出双手,在空中用力按了按,以能够发出的最大音量呼喊着:“诸位暂莫议论,且听本官一言。”

在安州担任刺史多年,曹辉在民间颇有声望,说话很有号召力。顿时,乱纷纷的人群变得安静下来,无数双目光集中到了曹辉身上。

夜空之下,曹辉声音比平时显得更加洪亮有力:“玄火军在含鱼谷围住了七万越族蛮夷。局势目前对我们有利,却也充满了变数。平南将军从前线发回急报,需要大量军用物资。安州的底细,诸位父老乡亲都很清楚。连年战乱。驻防军必须守护安州城防。然而前线军情如火,这批物资对平南将军至关重要。诸位,这可是七万越族蛮子啊!若是毕其功于一役,不光是咱们,就连子孙后代也能连带着安享好处。”

停顿了一下,曹辉加重了语气:“越人就是些不讲道理的蛮夷。对于他们。只能是打怕,打疼。机会难得,然而摆在本官面前的困难也是如此。仓库里有的是军用物资,只要装上大车运往含鱼谷就是。前后来回,最多也就两天的功夫。”

人群里的老者连连点头,高声呼喊起来:“诸位乡亲,都听间曹大人的话了吗?前面已经围住了蛮子,就等咱们送东西过去。各家各户都出几个人,只要打赢了这一仗。安州就真正成为了安州,再也不用担心着越人蛮子过来杀人抢东西。”

人们已经跃跃欲试,在这种催促和号召之下,很容易被鼓动起来。

很快,人群变成了黑压压的洪流,朝着安州仓库方向蜂拥而去。

……

夜晚已经过去,天色渐渐放出了亮光。看着缓缓从山顶上释放出来的金色光线,阮陈熊狰的心也不断下沉。落入绝望深渊。

这个时代的夜晚,是一种战争中的庇佑。

即便是再高明的弓箭手。也不可能在夜晚无光的情况下命中目标。七万越人在含鱼谷中困守,四下里寻找出路,却没有任何结果。

整个晚上,山崖上不断有火把扔下来。这些光亮虽然微弱,却足以为神射手提供指引。零零散散的惨叫声从周围传来,虽然死者数量很少。连一百人都不到,可是他们对周围人群造成了难以想象的巨大影响。勇猛的越人战士只能畏缩在岩石后面,躲避着任何方向可能袭来的弓箭。楚人在心理战方面的确做到了极致,整个晚上都有人呐喊,火把在含鱼谷周边延绵。如同一条密集的红线,任何越人都无法突破。

太阳刚刚升起,山崖上立刻落下了一阵箭雨。数十名越族勇士被活活射死,中箭重伤者躺在地上痛苦哀嚎,那边地方顿时变成了令人畏惧的陷阱。尽管藏在岩石后面的越族人距离不过十几米远,却没有一个人对自己的受伤同族伸出援手。而是默默蹲在那里,眼睁睁望着同族流血,声嘶力竭的连声惨叫,直至耗尽了力气,彻底失去生机。

山崖上有爆发了几次山崩,大片泥石流潮水般滚落下来。每一次山崩,就像一只无形巨手从天地间出现,以不可抗拒的死亡之力,把惊慌失措的越族人聚拢到一起。

在阮陈熊狰看来,山崖上楚军将军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那些山崩早早就有了预兆,先是山顶“扑棱棱”的落下很多细碎石块,然后才是铺天盖地的沙石滑落。从最早的落石到真正爆发,前后间隔时间长达一炷香。越人不是傻瓜,不会白白呆在危险之下等死。他们反应很是灵活,脑袋上稍微有所震动,立刻如同猴子般跳起,朝着宽敞安全的地方狂奔猛冲。直到每个越人离开后,山顶沙石才会轰然坠下,把原本平坦的地方彻底填充,变成任何人也无法逾越的高大障碍。

整个含鱼谷内被封住的地段,与最初相比被填平了三分之一。七万越族大军在其中已经显得拥挤,转来转去,前后左右都是人。每张嘴里都发出声音,有人指着山顶破口叫骂,有人在哭喊着想要找到生路,更多的人则是跪在地上,祈祷上天和越族信仰的各位神灵,乞求他们降下福祉,让自己能够活着回去。

对于这支军队,阮陈熊狰彻底失去了控制。

整整一夜的干渴,足以让人发疯。这里没有水,绝大部分越人也没有随身带水的习惯。南疆河流雨水充沛,随便就能找到有干净饮水的扎营地。即便是阮陈熊狰自己,也从未想过会被困在这种无法逃脱之地,活活渴死。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地面气温也变得酷热难耐。

有人中暑脱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阮陈熊狰命令护卫牵过一匹马,用刀子在马颈侧面放血。粘稠温热的马血盛了一大碗,端到阮陈熊狰面前的时候,他却怎么也喝不下去。

苍蝇和蚊子都跑出来凑热闹,碗面上飞舞着大大小小叫不出名字的昆虫。阮陈熊狰很喜欢烤食婴儿,却不喜欢面前这碗马血。然而几乎着火的喉咙却驱使着他接过碗,瞪起眼睛看了很久,才鼓足勇气,把碗里那些腥臭肮脏的血水一饮而尽。

马血很热,喝下去浑身上下都觉得火烧火燎般难受。可若是不喝,又会觉得干渴难耐。

阮陈熊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期盼着老天能够下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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