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位就是蒜苗回锅肉的主人。”侯卫东对香味扑鼻的蒜苗回锅肉特别有好感,客气地道:“以后要经常麻烦阿姨。”
女子身边放着一个桶,将手插在腰上休息,“大学生硬是不一样,说话这么客气,我是高长江家里的,姓刘。”
女人说话声音很低,听起来有气无力,侯卫东赶紧道:“刘阿姨,我帮你提桶。”
“不用了,我洗了点衣服,拿到后面甩干了,不重。”
“刘阿姨,我们是邻居了,就让小侯来提,别客气。”侯卫东不由分说地提起水瓶和胶桶,跟着刘阿姨上了二楼。刘阿姨空手上二楼都气喘吁吁。侯卫东心里有些纳闷:“听说乡镇领导待遇很不错,高长江当过乡长,难道连洗衣机都买不起?”
把桶放在刘阿姨的门边,借着屋里的灯光,侯卫东这才看清了刘阿姨的相貌。她满脸皱纹,皮肤蜡黄,头花白,苍老得厉害。
高长江并没有退休,按照益杨习惯,他的爱人一般要小上几岁,不过就是五十来岁。想到这一点,侯卫东吓了一跳,刘阿姨和母亲刘光芬年龄相仿,母亲看上去至少比刘阿姨年轻十到十五岁。
站在门口客气了两句,侯卫东回到了宿舍。经过一番打扫,这个一室一厅的宿舍看上去顺眼多了。他取过才买的青林茶叶,用白瓷杯泡了热茶,就站在走廊上,欣赏起上青林山的夜色。
客观地讲,这上青林山乡政府小楼修得还真不错。站在走廊上,视线极为开阔,视线尽头是一处“凹”形的山峰,几颗闪亮的星星就悬在山顶上。
站在走廊上,品着味道还不错的青林茶,听着各种小虫胡乱地叫着。一股顺着山谷吹上来的山风,将树叶弄得哗哗直响,带来了一阵清凉。
第二天,侯卫东起得很早,他在上青林老场镇走了一圈,将老场镇看了个清楚。早上的上青林场镇,比夜晚要可爱得多。场镇有两家早餐店,东面一家是豆花馆子,西面是一家稀饭馒头店。侯卫东坐进了豆花馆子。豆花饭是益杨特有的早餐,一元钱一份,实惠而味美,是学生们和工薪阶层的最爱。
上青林豆花馆只有四五张桌子。一张长桌上放着一排作料碗,有盐、味精、花椒粉、葱粒、蒜泥、红海椒、青海椒、豌豆粒、用花椒煮过的菜油等等,由着自己的口味进行组合。侯卫东自己动手调了小半碗作料,然后舀了一碗饭。
豆花扎实细密,嫩而有劲,加上调料组合得好,侯卫东凶狠地吃了两大碗饭,额头上已沁出了一圈汗水。
豆花馆子走进了两个人,店主是个瘦汉子,他热情地道:“高乡长,这么早就上山了。”他对着里屋喊道:“堂客,给高乡长打一盆水来,弄一块新毛巾。”
高长江是一位瘦高的黑汉子,两鬓花白,精神极好。当盆子端出来以后,他也不客气,就在街道旁洗了脸,擦汗水。
坐下来以后,高长江道:“还是老一套,一人一碗豆花,二两酒,有没有卤菜或是蒸菜?”瘦汉子利索地盛豆花,又道:“昨天我卤了肥肠,香得很。”
高长江点头道:“来,切三两。”金黄色的卤肥肠端上桌子,他对另一位面色严肃的汉子道:“秦所长,在上青林就数姚瘦子的井水最好,点的豆花也最绵扎。县委赵书记到了上青林,一定要到这里来吃这两样。”
秦钢是青林镇派出所所长,去年底从益杨县公安局一科调到青林镇派出所。他三十四岁,当一科副科长已有六年了,只是一科科长和他年龄相仿,占着位子,他始终升不上去。青林镇成立派出所之时,他便从局里调到了青林镇。他天生一副冷面孔,取过筷子,夹起一块卤肥肠,细细地品了一会儿,道:“不错。”
两人专心致志地吃了起来。
侯卫东此时已知道高长江就是工作组的组长,只是刘阿姨的形象和高长江相差太大,很难重合在一起。他把瘦汉子招了过来,轻声道:“高乡长那一桌多少钱?我一起结了。”
瘦汉子憨厚地笑了笑,道:“十块钱。”
侯卫东结账以后,瘦汉子就道:“高乡长,账已经结了。”
高长江看了看侯卫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是侯卫东?”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摆了摆手,道:“你还没有领到工资,怎么能让你来付钱。姚瘦子,不能收他的钱,听到没有?”
侯卫东连忙道:“高乡长,我先走了。”说完,就飞快地溜了。高长江站在小店旁,只见到侯卫东的背影,跺了跺脚,道:“这个娃儿,跑得倒快。”
回到小楼,侯卫东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整栋楼安静如昨夜。底楼有一间屋挂着工作组的牌子,却是铁将军把门,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池铭提着菜篮子从大门外进来,看见侯卫东,道:“今天不赶场,只有几家卖菜的,卖完了就要走。你如果要自己开伙就赶快去买;要到伙食团来吃,提前给我讲一声。”
侯卫东犹豫了一下,心道:“在伙食团吃饭,十有八九就是我一人,孤男寡女长期在一起,肯定要被人说闲话。”打定了主意以后,道:“以后我还是自己开伙,但是今天我还不行。陈大姐的商店没有电炒锅,她今天去山下进货,晚上才能回来。”
池铭道:“你还是找田秀影去买些饭票,哪一天不想煮饭,可以到伙食团来说一声。今天中午我做红烧肉,你早点过来。”
正说话间,高长江、秦钢、李勇就走了进来。高长江看到侯卫东站在底楼,道:“侯卫东,开会,你也来参加。”
会议室就是底楼最左端,这是一个类似于课堂的会议室,唯一不同的就是讲桌变成了三张并在一起的桌子。高长江和秦钢相互推让了一番,高长江坐在了主席台的正中间,秦钢坐在了右侧。
过了一会儿,习昭勇、田大刀以及十几个不认识的村民走进了会议室。
李勇坐在了侯卫东的身旁,他亲热地道:“你的酒量真是不错,昨天习公安喝醉了。”侯卫东苦笑道:“昨天我也醉得不行,根本记不起怎样回的家,现在头还在痛。”
“不要说话了。”高长江招呼了一声,众人就安静了下来。
“分管政法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的晁镇长原本要来主持今天这个会,县里临时有个会,这个会就由我来开。参会的主要是工作组的男同志和三个村的治安积极分子,来的都是雄棒人,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蔫人,我一个也没有喊。”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哄堂大笑,笑声中充满着自豪。十几个人都开始抽烟,会议室很快就烟雾缭绕。
“这一段时期,下青林到上青林的小道上,常常有拦路抢劫的棒儿客。前几天有好几人被抢了,刘家媳妇,不仅背篼被抢了,连裙子也被撕烂了。还有大弯梁田家老二,屁股被扎了一刀。”
说到这里,高长江一拍桌子,道:“青林山是共产党的天下,这些棒儿客真是无法无天。今天我把秦所长请来,就是商量如何把这些棒儿客整住。下面,请秦所长布置工作。”
秦钢表情严肃地道:“据受害者描述,这一群棒儿客大约有五六个,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听口音,这些年轻人应该是从外地流窜过来的。但是里面肯定有本地人,要不然他们也待不住。”
“刑警队在山上守了三天,没有见到动静。今天县里出了人命案子,刑警队要回城里,赵书记和刑警队李大队商量,由我们青林镇派出所来抓这几个人。”
“这几个人手中都有凶器,都是筷子长短的匕,很危险。所以我们这一次的行动要小心策划,既要抓住这些棒儿客,又不能造成伤亡。”秦钢顿了顿,扫视了大家一眼,道,“现在我来进行分组,青林镇派出所有五个正式民警,黄公安年纪大了,又是内勤,就留在所里值班。习昭勇带一个组,带李勇、田飞、邓刚强、张卫革,还有村里面的治安积极分子,接近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