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卫东没有说章松脱衣服一事,只是讲了她的状态。邓家春黑瘦的脸绷得紧紧的,道:“这事还真有些麻烦,章松如果去上访,会打草惊蛇,不利于我们行动,得想个法子阻止她。”
侯卫东道:“当前不能跟章松讲明这事,讲得越清楚,我们有可能越被动。章书记是急性子,看来他的儿女也是急性子。现在集中精力寻找破案线索,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邓家春说起案子时,目光凌厉起来。他只有一米六五左右,但是他站如松,坐如钟,在心理上给人的感觉就特别高大。
“我安了几个钉子下去,正在收集情况,进展还是比较顺利。”他面临的困难与侯卫东基本一样,在公安局一二级领导成员中,有不少人与有色金属矿有关联,他布置工作就得费更多的脑筋。好在市局对成津进行了全力支持,成津方面的档案对成津全面开放,刑警队的人员由邓家春随时借用。通过已有的线索,邓家春慢慢地开始将触角伸到了成津矿老板。
“每天都有小进展,很不错。”为了不给邓家春造成压力,侯卫东再次阐明自己的观点,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办案就得办成铁案,千万不能吃夹生饭,纵使有压力,也由我来顶着。”
邓家春黑着脸点了点头,道:“有情况我随时汇报,侯书记先歇着。今天花还没有浇完,我得去完成任务。”
初到成津,邓家春对侯卫东这位年轻的书记还存着不少疑虑,主要是担心他急于求成。如今,他彻底打消了这个疑虑,侯卫东这个县委一把手确实年轻得让人吃惊,其沉稳大气也让人赞叹不已。有了这样的县委领导做后盾,他信心十足。
章松走出了县委招待所,她脸热得烫,想起刚才的大胆行为,犹如在梦中一般。在成津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走了一圈,心里日渐凄苦。
章永泰在家里从来不谈公事,也很少在家中接待同事,因而章松对成津的干部并不熟悉,唯一熟悉的秘书又跟随着父亲一起殉职。此时走在成津的街道上,心里一片茫然。
成津的环境卫生经过整治以后,有了一些好转。只是基础条件确实太差,大货车穿城而过,城里灰尘在所难免。章松在街道上走了一个多小时,头上便沾了不少灰尘。一辆飞驰而过的小车,扬扬得意地带起了一溜烟尘,还将一地秋叶带着飞到空中,刺得她眼睛很疼。街道上有着破烂的读报栏,上面的《岭西日报》也是一副灰头灰脑的模样。看着报纸,她想起了一件事,父亲很少在家里请客,但是他曾经两次在家里宴请省报的王辉记者。
“记者是无冕之王,省报记者或许能将事情捅到上面去。”章松兴奋地想道。
想到了省报记者王辉,章松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她没有王辉的电话号码,无法电话联系。
第二天一早,她坐上了成津前往岭西的客车。
从成津到沙州的这条公路,高低不平,就如一激昂的曲子,充满着跌宕起伏之乐感。而从沙州到岭西则是全高速,一小时的车程轻松且愉快。
在公共汽车上,不少乘客都在议论着成津大办交通的热潮,一位三十来岁的乘客愤愤不平地道:“这条路是沙州最差劲的一条路,政府那帮人现在才想起要修路,早些时候吃屎去了。”
旁边一人接口道:“你知道为什么修路?是因为有钱人都买了高档小车,烂路坐起来不舒服,你以为是为了平头百姓!”
坐客车的人基本上不富不贵,在烂路上乘车本就无聊,有人提起这话头,很快就有人响应。
一人道:“侯卫东还不满三十岁,难道做了秘书就具备了当领导的才能?”
又有人道:“侯卫东还是不错,他至少知道修路。章永泰到了成津两年多时间,开会时说得天花乱坠,口水乱飞,成津没有一点变化。”
“这些当领导的都是一个样,以前章永泰天天盯着铅锌矿、钼矿和钨砂矿,还不是想多捞些钱,现在侯卫东修路也是要得好处的。这一条路修好,侯卫东就变成了百万富翁。”
“我操,岂止百万富翁,肯定会变成千万富翁!”
大家在车上说得热闹,章松却听得很不是滋味。父亲天天为了成津展而操劳,顾不上家,与腐败沾不上边,更为了惩治腐败丢了性命,可是在普通群众眼里,他父亲也和腐败分子没有区别,这让章松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悲哀。
到了《岭西日报》大门,她拿出了工作证,对门卫道:“我是沙州国税局的,找王辉主任,谈宣传报道的事情。”门卫看来人是沙州国税局的干部,穿着整齐,不像是来上访的人,登记以后,还主动道:“王主任在六楼。”上了六楼,章松沿着办公室走了过去。在开着门的办公室里,并没有看到王辉,她就来到上楼梯的第一间办公室,敲了敲门。
正在电脑前伏案工作的女子抬起头来,道:“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