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全的客人是老熟人——庆达集团董事长张木山。
张木山与周昌全握手以后,再与侯卫东握手,道:“卫东市长,祝贺你,全省最年轻的副厅级领导。庆达集团在沙州投资很大,如今集团六分之一的利润都在沙州,集团上下都很看重沙州,很需要沙州市政府的支持。”庆达集团在沙州布置了两个中型水泥厂,以及集团所有机械类企业。机械类企业只能说是勉强不亏,而两个水泥厂为集团带来了不少利润,基于此,庆达集团决定对铁肩山中型水泥厂搞技改,争取产量突破到八十万吨。张木山所说需要政府支持并不是虚言,而是有实实在在的内容。
侯卫东分管企业,对庆达集团张木山很有兴趣,道:“沙州很需要木山老总这样的实业家,还请多支持沙州展。”
十四楼顶级包间,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车水马龙,流光溢彩,室内金碧辉煌,菜式精致。
“庆达集团旗下庆达高科是集团最优质的资产,经过一年上市准备,希望获得省政府的支持。我们企业不是国字头,融资相对困难,希望周省长能大力促成此事,只要能够上市,庆达高科必将获得更大的展空间。”张木山为了此事已经做了充分准备,庆达高科从各方面都具备条件,只是庆达集团并非国有企业,这在竞争中有些吃亏。
周昌全很清楚张木山的意图,他没有明确表态,道:“这事我心里有数,省里将综合考虑。”
侯卫东没有具体管理过企业,也没有在企业工作的经历,因此,当周昌全与张木山交谈时,他谦虚地当起小学生,少说多听。
吃完晚饭,将周昌全和柳洁送走,跟在张木山身边的女秘书悄悄塞给了侯卫东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恭敬而礼貌地道:“庆达集团搞了一个活动中心,有健身、餐饮、娱乐等项目,这是贵宾卡,欢迎侯市长随时光临。”
侯卫东接过贵宾卡,并没有太在意,顺手就放进了口袋里。
当夜,侯卫东再次住进了金星大酒店。
早上8点30分回到沙州,侯卫东没有回家,直接上了市政府办公楼。刚到楼梯口,见到一位村民模样的人被保安逮在一旁盘问。那位村民衣服还算整洁,皮鞋也干净,可是常年户外劳作还是让他具有了农民的所有特点,被火眼金睛的保安拦在了楼梯口。
村民道:“找侯市长,我是谁?我是他的朋友。”
这些日子,上访群众太多了,保安压力挺大,他根本不相信这位农民是侯卫东副市长的朋友,不屑地道:“你是侯市长的朋友,那我就是周昌全省长的朋友。”
来人是益杨青林镇红坝村支部书记晏道理,晏道理口才不错,又有侯卫东在背后撑腰,倒是不怵保安,道:“就算我不是来找侯市长,这里是沙州人民政府,我是不是人民,人民到人民政府办事,你凭什么不让我上楼?”
保安见村民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起脾气,道:“你这个刁民,不准进就不准进。”
侯卫东暗自笑,走过去,招呼道:“晏书记。”又和气地对保安道:“这位是晏书记,来找我的。”
保安有些局促,道:“对不起,侯市长。”
“没事,这是你的职责。”侯卫东顺手给保安和晏道理了支烟。
上楼时,晏道理得意地看了保安一眼。
每次看到晏道理笑眯眯的神情,侯卫东就知道肯定有事,寒暄两句,道:“晏书记,有什么事情?”
晏道理抽着烟,道:“侯市长,你联系红坝村的时间不长,可是为村里办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大家提起你,都会竖起大拇指——没有侯市长,就没有今天的红坝村。”
侯卫东听晏道理弯弯曲曲说了一堆,还没有点到正题上,道:“晏书记,我等会儿要开办公会,我们这种关系,有什么话你直说。”
晏道理嘿嘿笑道:“听说侯市长还没有秘书,我家春平想给你当秘书,他脸皮薄,我给他说侯市长是最仁义的人,有什么不好说。我家春平也跟了你一段时间,你觉得他如何?”
侯卫东到了市政府以后,想自己物色一个秘书,晏春平是一个人选,只是晏春平和原秘书杜兵相比,人稍显浮躁,并不是太满意。不过相比蒋湘渝推荐的两个秘书,他宁愿选用晏春平。晏道理这个人虽然浮一些,但是脑瓜子灵活,人品好,晏春平和他爹有八分相似,属于可造之材。
晏道理表面平静,但是内心很紧张,眼巴巴看着侯卫东。
侯卫东道:“晏书记开了口,我暂时调晏春平过来,话说到前头,如果用着不合适,我会马上退回去。”
晏道理悬着的心落了下去,道:“你是春平的领导,又是他叔,有什么不对的,骂着不过瘾,还可以打,我不心疼。”
侯卫东道:“我又不是军阀,还打打骂骂。”
这时,蒋湘渝从办公室门口经过,停了脚步,道:“侯市长,开会时间到了。”
侯卫东赶紧到了会议室,几分钟以后,市长黄子堤沉稳地走了进来,他坐下来,清了清嗓子,道:“现在开会吧。”
两个半小时,随着他一声“散会”,结束了办公会。
黄子堤奋斗二十来年,终于成了有四百多万人口的沙州市长,这让他很有成就感,开始昂阔步地走路。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黄子堤从企业宣传队初到地委当秘书时,最大的理想是去粮食部门当个实惠的小官。在他当上了市委常委、秘书长以后,也没有当市长的奢望,打打牌,喝点酒,收点小红包,日子过得潇洒自在。当上了市委副书记以后,他的生活生了彻底变化,五十万元大红包如一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也让他走向了一条不同以往的路,这条路充满着奢侈、糜烂和疯狂。
从收到五十万元以后,黄子堤经常梦到锃亮的手铐,醒来时,手腕的痛楚宛如真实。
他站在窗外极目远眺,在城市的远方有几根白色的烟囱,冒出的白烟在袅袅往上升,然后消失在无限广袤的天际。
渐入诗情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黄子堤拿起手机,看了看号码,他将手机放进了抽屉,清脆的铃声变得沉闷,就如一个人嘴里被塞了玉米棒子。
过了一会儿,手机再响了起来,黄子堤这才接了手机。
“黄市长,我已经到了岭西,晚上有精彩的节目。”易中岭声音在话筒里听起来就如四川版的《猫和老鼠》的声音,极具喜剧性,也透着些不怀好意的味道。
易中岭口中的精彩节目,是两人都意会的东西,黄子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道:“那晚上见吧。”
黄子堤是一株大树,易中岭就是缠树的藤,远看是一片绿,实际上是细藤在吸取大树的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