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幕中,热烈之后的两人渐渐沉入梦乡。
益杨县医院,郭师母一只腿被固定在病床上,闭着眼,沉沉睡去。郭兰守在床边,她取出手机,反复看着上面的短信,几次想回过去,又忍住了。
到了十一点,郭师母醒了过来,看着陪睡在旁边的女儿,着实心疼,道:“兰兰,保姆请到了吗?暂时请不到,就请个陪护。”
郭兰道:“明天保姆就要过来,你别操心。”
郭师母半闭着眼,道:“那就好,那就好。”腿断之后,她就在医院躺着,据医生说,要六七天后,等到完全消炎才能手术。她不怕腿疼,却心疼女儿没日没夜的照料。
等到母亲睡去,郭兰脑子里也想着许多的事。
以前在成津县委组织部任上,母亲生病,消息偶尔间泄露出去,成津县科局领导、乡镇长大多数都到医院看望过母亲,人来得如此多,害得医院都有怨言。此次母亲摔倒,除了学校同事和段校长过来看望,来者比起前次,差得太远。对于人来人往的无聊应酬,郭兰看得很淡,可是她也需要真诚的关心,需要在有事之时有人帮忙。而现在大小事情皆要由她一人来筹划,身心皆累。
她再次翻出了那条短信,暗自下了决心:“既然热烈地爱过了一次,也就了却了心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终究还得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生活。”
决心下定,郭兰觉得如一万只蚂蚁同时在咬自己的心。
从小听着父亲讲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她对爱情有着超乎寻常的追求,深藏着王子与公主的爱情情结。她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爱上以后却又是那么热烈,如深埋于煤层的暗火,不见火光,可是无论狂风暴雨如何猛烈,都很难浇灭。正因为此,她才会为了第一个恋人而抽刀断,由一头飘逸长变成了短,让侯卫东数年之内都没有认出来。也正因为此,她才割舍不下与侯卫东的恋情。
在静静的夜里,郭兰暗自双手合十,向黑暗而沉默的上天祈祷。
4月4日,侯卫东带着秘书晏春平前往省委党校。
晏春平在前往省委党校时,便给省委组织部工作的前任秘书杜兵打了电话,通过私下关系宴请了几位党校中层干部。之所以要联系中层干部,这是晏春平依据自己的经历得出的结论,县官不如现管,党校上层领导都想着大事,而他这种秘书为领导办的事都是小事,而小事则需要党校的中层干部配合,有了他们的配合,办起事来往往格外顺手。
进入省委党校,侯卫东百事不管,将诸事交给晏春平打理。他在院内绿荫里散步,见党校有个小书店,便进去随手翻书。到了党校,副市长身份无人能识,他由侯市长恢复成了侯卫东,将诸多烦心事情丢在一旁,安安静静看书。
下午,晏春平道:“刚才接到江津主任的电话,问晚上有没有安排,他想到岭西来。”
侯卫东道:“算了,难得清静,就我们三人去吃小馆子。”
江津如今是经委主任,是侯卫东的主要助手之一,侯卫东觉得拂了其面子不太好,又追加了一句:“你给江津说,要想请客,下个星期过来。”
晚上,几人在党校旁边的小馆子炒了鸡杂、魔芋烧鸭子、白菜烧豆腐。小馆子比起宾馆来,环境差得多,或者说谈不上环境,可是菜的味道却很地道,侯卫东吃得带劲,满嘴是油。
晏春平见侯卫东轻松,趁机说出自己的想法:“侯市长,党校外面朝东不远,就是金星大酒店,我去订一个房间,平时你就住在那边,条件要好得多。”侯卫东道:“不必,这里条件就不错了。”晏春平又换了一个方式,道:“我想在党校弄一间房子,平时我住过来。”侯卫东笑了起来,道:“你怎么啰里啰唆,走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总得要一个人跟着。”
晏春平故作尴尬地笑着摸起了后脑勺,其实,他并不是真想住到党校,趁着老板在省委党校读书,在沙州多陪陪老婆才是真正的幸福。当然,心里所想是一回事,应该做的是另一回事。他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又被拒绝,于是心情愉快地坐车返回沙州。
看着小车离开,侯卫东终于由前呼后拥变成了一个单独的人,他的心情变得格外宁静,在校园里单纯地散步,有时,远远地看到同样散步的中年人,便岔进小道,尽量不与来人见面。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能有一片静地还真是不容易的事情。
回到寝室以后,侯卫东环顾房间,现所有的物品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已能上网;茶水泡好,揭开盖,还是温热的;毛巾、牙具摆得整齐,衣服挂得整齐。侯卫东感慨一声:“为什么人要当官,这就是答案。自己想不到的,妻子想不到的,部下们却想得周到万分。这样弄下去,领导想不提拔自己的手下都过意不去。”
站在六楼,目光越过校园的绿树和房顶,能看到远处的街灯,在越来越强大的灯光照映下,城市变得愈璀璨。
侯卫东在阳台上抽了一支烟,回到卧室,坐在了电脑前,上了QQ号。以前他想专门为郭兰申请一个QQ号,转念一想,如此做法反而是欲盖弥彰,若是被小佳无意现就说不清楚了。他大大方方将郭兰加上好友,只是非常小心,不留一点聊天记录。郭兰头像一直是灰色,始终没有变成鲜亮的颜色。在QQ上挂了许久,颜色依然没有改变。在临睡前,再看,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