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宁刑部出生,做事都是一板一眼的,就连坐,腰板也是挺得笔直:“自然不止这些,还有公孙奕的命。”
“你便这样想要公孙奕的命?”
“顾小姐便这般护着公孙奕吗?”厉宁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视着顾水月的双眸,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似乎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些什么。
“他是我的丈夫,我自然要护着他。”顾水月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回道。
“丈夫?呵!”厉宁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我初始的时候还觉得顾小姐像一个人,此时想来,是我想岔了。她爱憎分明,嫉恶如仇,对待仇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
厉宁此时想起来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不同的样貌,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衣着,为何在见到顾水月的第一眼,还会想到她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笑依旧深刻地映在他的脑海中。当然,那笑并非她为后时端庄优雅的笑,而是在战场上,她还是那个小兄弟时爽朗的笑,笑得那般纯澈、毫无杂质。
或许是他太想念顾天澜了,竟然会将另一个人当成她。这世上只有一个顾天澜,没有人比得过她。
厉宁心绪很快冷静下来。
顾天澜已经不在了,她活着的时候他不曾对她好过,她死了,他便替她报仇吧。
厉宁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是那一瞬间,顾水月还是感觉到厉宁心绪的变化。他仿佛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心性变得坚硬起来。一般的事已经无法动摇厉宁的决心了。
“顾小姐若是想来说服我放过公孙奕的话,那便请回吧。”厉宁道,一副起身送客的姿态。
“你说的那个人可是顾天澜?”顾水月径直问道。
厉宁冰冷的眼底闪过一丝柔情,转瞬即逝。
“顾小姐,请回吧。”
“我们不谈公孙奕,便来谈谈顾天澜。”
“你不配提这个名字,你也是她的仇人。”
厉宁根本不想与顾水月多言,顾水月不走,他便转身朝着房间走去,猛地关上了门,将顾水月关在门外。
顾水月盯着横在自己面前的门,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厉兄,顾天澜最大的仇人其实是李邺谨和顾天晴。”顾水月道。
下一瞬,门突然打开了,厉宁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眸里含着一丝难言的激动,俊朗的脸上,肌肉抖了抖,这是紧张到极限的表现。
厉宁的喉咙有些紧:“你刚刚说什么?”
“顾天澜最大的仇人其实是李邺谨和顾天晴。”顾水月仰着头,望着他的眼睛,道。
“前面一句。”
“厉兄……”
厉宁深吸了一口气。
他性格孤僻,为人刻板,身边很少有什么朋友,旁人见了他,也是恭敬地唤一声‘厉尚书’,位高一些的,则直接唤他‘厉宁’。唯有她,喜欢追在他的身后,一口一个‘厉兄’。
“十年前,我奉命追查宁王谋逆一案,边城刺史是宁王的人,千方百计地想要阻挡我查案,有一次竟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关押在牢狱中……”
“我带着五百将士冲进了地牢之中,将你救了出来,路过刺史府的时候,顺便将刺史家的胖儿子扔入了水中。”
“青楼的红姑属意我,时常给我送一些香囊香包……”
“我那时正当英俊潇洒,往红姑面前走了两遭,红姑便移情别恋了,那些香囊香包便全都送到我的手中了。”
“当年,顾老将军冲入我府中,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要我娶你……”
“我爹就是个暴脾气,他不喜欢李邺谨,看不得我嫁给他,但是也不能逼迫你啊。我就对我爹说,若是他再逼迫你,我就到庙里当尼姑去,我爹也就怂了。”
两人说着说着,突然笑了起来,那旧日的事,不去想,只偶尔在梦里出现,真想起来,还是有说不出的趣事。两人笑着笑着,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一刻钟后,他们换了一个更为隐秘的地方坐下。
在顾天澜的印象中,他们相识十年,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厉宁。厉宁浑身都在抖,连脸上的肌肉也是一抽一抽的。
厉宁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般,他曾经在梦里梦见过无数次的情景,竟然在现实里生了。
厉宁又静静地坐了一刻钟,方才镇定下来,沙哑着喉咙道:“天澜,你还活着。”
顾水月以一个慵懒的姿势倚靠在椅子上。
与厉宁相处的时间里,她大多数是以男装的模样出现的,那时,她还是个兵痞子,并非端庄秀雅的望月皇后。
“凡尘事未了,我又怎能甘心死去?”顾水月笑着道,从盘子上取了一个葡萄,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这一举一动,与十年前一模一样,与那高高在上的望月皇后不同,与刚刚的云王妃也不同,面前的她,便是那个与他称兄道弟的顾天澜。
厉宁心中一暖,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你死了,我替你报仇,你活着,我帮你报仇。”
“厉兄,我还不曾知道你对我这般情真意切。”
厉宁向来不禁逗,若是以往,早就黑着脸拂袖而去,而今,厉宁不禁没有怒,那白皙的脸上反而泛起了一丝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