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疾的狂风,便刮过数十里峻岭的一半路程。小镇里的所有居民,都陆续注意到了山那头的异象,纷纷带着惊色,逆风仰望…
望。
风愈狂…
数里小镇渐慌。
人儿慌色,马儿慌踏。简陋的屋子,经不住风刮,纷纷飘起了枯枝泥渣。
“呼呼…”
风,来得真的很快。
十里…五里…半里…都只在数个呼吸之间。
最后…
“缝!”
“啪啪…”
一阵狂风大作!
风到了,却也过了…
因为,迅风的源头,并没有刮向山下的小镇。而是沿着陡峭的山崖,越过了小镇,直径朝南疾去。这风来的快,去得是更快,镇子里的人,只是见着了一道巍峨的残影,含在狂风中,一闪而过。
一闪过了之后,
镇子里,几间年久失修的危房倒了,几座简陋的畜栏塌了,风也就止了,之后就没之后了…
“诶…”
风过一会。
土屋前的老汉,微微睁开一分老眼。看着远处山林间,那道远去的巍峨背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漏一丝苦笑。
“这臭小子是长大了,但这脾性是一点没变。不就过个路么,非得弄得路人皆知才舒服。诶…真让人操心呀。”在说话的同时,老汉缓缓站起身来,转身迈步,就朝着土屋的木门,走去几步。
这木门很普通,只是腐朽得实在不成样子,也不知道刚刚那阵迅风,为何没把它给刮飞咯。门沿顶上,挂着一只脸盆大小的锈铜钟,一根粗麻绳系着钟摆,垂落到门边。
“来人呐,来人呐…”
“噹…噹…噹…”
老手抓起麻绳,随意地晃动了两下子…
麻绳即刻牵动钟摆,撞击出沉沉的钟鸣声。钟声不大,于普通人而言,最多也就听出个数百丈范围。而老汉的喊话声就更小了,有气无力地,是完全被钟声给盖过去了。
“哒哒…”
不过,这过多久,
稍远处的土屋背后,便传来了些急促的脚步声。
那是七八位皮肤黑黄且干瘦的男子。皆穿着一身,标配的大**皮甲,从皮甲上黄的布纹可以看出,这必然是已经穿了好些年头的旧物了。
“鹿爷…”
“鹿爷好…”
“鹿爷…”
来者几人,急步走至土屋前停下。相继单手扶胸,行一军礼。礼毕后,一位稍微年长的男子,往前走出一步。
急问道:“鹿爷,可是要打仗了?”
被称作鹿爷的老汉,摆摆手。朝着说话的男子,递出手中的小纸卷,随和地说道:“打不打仗,那也不关咱们这些小卒子事呀…
呐,把这玩意,拿去拓印七十三份,送北域各个驿关吧。”
“是。”
男子恭谨地双手接过纸卷,想了想。
“鹿爷,你看要不要给各大城主府也…”
“不用了。”
话没说完,老汉又摆了摆老手,止住了男子的话语:“你们就安心做事吧,这小命肯定是丢不了的咯。走吧…”
“……”
这位老汉,在这个边关小镇的地位,似乎很高。男子被断话后,心中的猜疑,是一时难以再出口了。又犹豫了片刻,他微微点头,不再多嘴。非常干脆地转过身去,朝着一同前来的几人,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便领着人由来路返回…
“你也走吧…”
众人走后。
老汉顺势挥挥老手,朝着傻愣在地上的小白鸽,做出一阵驱赶的手势。
“啪啪…”
这小白鸽虽傻愣,但脑子还挺灵光的。见老汉摆手,它便识趣地一扇翅膀,扶摇而起…
莎莎…
人走了,鸟也走了,周遭渐静,迅风的尾巴也完全消了。就剩下些被狼狈刮落的枯枝枯草杆,凌乱地铺在小镇四处。此间再次恢复到原先那般。
“嘎嘎…”
老汉拿起烟枪,猫下身子,重新靠坐在土墙边上。
伸出老手,由怀里掏出打火石,点着被迅风吹熄了的烟蒂。再同时深深吸入一口浓烟,含在嘴巴子里,也不吐出来。像似深沉地酝酿着什么…
“都二十年过去了,老也老了,还争个啥子呢?”
“哎…”
老汉的两眼,浑浊且深邃。静静地,遥望着,南方山林里,那些被迅风刮得一时挺不直腰杆的木棉树。
“师兄就是师兄,随便喊个徒子徒孙出来,都能摆出这么多道道…”
浓浓的白烟,随着话语,由干瘪的嘴角丝丝泄出。徐徐化淡,扶摇九天上…
“翻手云,覆手雨,鬼谋算天机。”
“咱们这些老骨头,可再也劝不动了呀…”
“诶…”
九天云上,千万里外。
白云朵朵,风清天晴。
六只黑鸦,结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