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江朗亭学毒越发认真,龙吟子瞧他委实虔诚,心里更是欢喜,恨不得把一身所得全部传授与他。不日,江朗亭的毒术越发精湛,武功也越发高超。
很快,又到了月圆之夜。
这一回,江朗亭把自己锁进房中,端坐床上勉强运气,企图封了五感,可如何挡得住那身疼?很快他就失了心性,满头是黄豆大的汗珠,衣衫湿透,额上青筋乱蹦,面皮使劲抽着,只管咬了牙死撑。
身体里那股子疼劲儿竟是排山倒海、绵延不绝:每每到了吃不住的紧要关头,他便劝自己:熬过这一会儿就了了;可谁知这疼却似海潮,一波方平,一波又起,不肯消停片刻。回回把他抛上疼痛的巅峰,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稍稍弱了些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马上又叫他难受欲死。
如此反复疼上一整夜,便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想必也要熬个不住,更何况当时江朗亭还只是个十二岁、身子孱弱的孩子。
你叫他如何刚强?
江朗亭忖着:似这般苦楚倘若每个月便要撑着,从不间断,这罪受得岂不是无穷无尽?如今发作得越发厉害,往后只怕更是要命,到时候该如何扛得过?回回都是师父舍尽全身功力为我疗伤,日后又该如何?我江朗亭得此绝症,已是无能,不能自救还带累了师父师娘,更是不孝。反正月月都是这样,不如,不如便寻个短见,解脱自己也解脱了旁人吧。
念及此,恰逢身上又一波痛楚携了雷霆之势而来,江朗亭一声惨叫,略略定下心神就赶紧去那枕头下面摸索出一只白瓷小瓶。拔开了塞子便要往嘴里倒。
说时急,那时快。一枚龙头镖穿透窗纸射了进来,正中江朗亭手中的物件,“啪”的一声,瓶子便碎了,里头的白色粉末撒了一枕头。
龙吟子与王惊鸿破门而入,遥遥一指便定住了徒儿四肢,教他不能动弹。龙吟子自己走上前来,用指甲勾起一点粉末在鼻子底下嗅了,大惊失色问道:“朗亭,你说与我,这是什么?”——看其色、嗅其味、辨其形,这分明就是他近日才交给徒儿断命散的制法!
江朗亭待得能动,便跪在床上,汗湿了头发叩头,求道:“师父师娘,徒儿真是没法子,疼得受不住啊!”说着又抓住师父的衣袖求着:“师父,您瞧,反正我也好不了,反正我是要活活疼死,往后每月都得遭这罪,真真想想都怕,我忍不下去啊。”
他哭得一脸是泪,哀哀地求:“师父,干脆您只当不曾收过我这么一个徒儿”,转头又对王惊鸿说道:“师娘,您也只当不曾救过我这么一个乞儿,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再报,”话还没说完,便觉着有一股疼从脊梁骨一直爬到脑袋,头痛欲裂,他“砰砰”地在床边磕着头,嘴里嚷着:“师父,您赐个痛快吧!朗亭未能出息,唯求一死!”
龙吟子见他求得苦,自己也忍不住泪流懑面,说道:“枉费我白白传与你这许多毒术!师父从来只教你毒旁人,何时教你拿来毒自己?”正伤心却见江朗亭开始在床上打滚,嘴里喊道:“杀了我吧!我活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