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朗亭叫两个孩子的骆驼跪下,他们两个卧在两头骆驼中间乖乖不动。自己这才四处探路、找水去了。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每一粒沙子被镀亮,无边沙海中点缀着一丛丛树木,那是沙柳。眼前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色,残阳铺洒在这广阔无垠的沙漠上,将它几乎映成一片血海,一汪朱红,波澜不惊,海面燃着火,赤焰千里,极远之处烽火台上升起一缕白色的烽烟,直上高空,孤寂寥落。这沙漠的广阔使人疲倦——似乎永远走不出去,但偏偏美得让人很不能掉眼泪。江朗亭心中蓦然也生出了一股绝望与忧愁。
自己带着苏施、赵惊弦,面对大漠,这般渺小的三个人啊,如今水跟吃食都所剩无几,总不至于真要交待在这儿吧。但是想想苏施,他又不能认命,便继续往前走去——他不知道,自己刚刚转身,苏施就病了。原本因着这大漠里头一天下来温差极大,连日赶路,大晌午汗湿衣背,十分灼热,到夜里又沙冷如铁,十分酷寒。这般白日里热,月亮下冻,苏施便经受不住发起了热。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此时生病并如同被阎王爷拽了胳膊,阎王爷挥挥袖就能将这丫头带走。
江朗亭走了会儿,苏施他们呆的地方就来了风暴。赵惊弦赶紧闭上眼睛,拿衣袖捂住鼻子,也没顾得上听苏施小声哼唧。
等风过去了,赵惊弦双眼被蹦进来的沙子磨得流眼泪,就赶紧拿衣袖沾了一点点水先给苏施擦眼睛,见苏施嘴唇蠕动,他便俯身去听,仔细辨别,原来是一个字:“冷”!他上手一摸,苏施额上一片滚烫,不好,怕是病了。
喊她也不见回应,苏施脸色蜡黄,睫毛颤动,赵桃花又是怜爱又是着急。赶紧把她揽在怀里。他摇了摇牛皮袋,里头也没剩多少水,再瞧瞧包袱,里头只剩下两张面饼。干粮快没了,水也没了,她又病了,怎么办?他将牛皮袋扶到苏施嘴边,她却牙关紧闭,不肯喝下,赵惊弦更头疼了。
月亮升了起来。
大漠的月亮总是特别圆特别亮,跟人似乎挨得很近,可是又非常清冷。月亮冷冷地瞧着这对无助、可怜的人儿,赵惊弦更是心生惆怅。
他有了惧怕:江朗亭不见了,阿施病了,两个人就守着这点吃食,好死不死周围又传来阴沉悠长的狼嚎,随着漫无方向的风刮过来咬住他们,赵桃花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一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心头突突乱跳,将苏施搂得更紧,仿佛一块烙铁搁在胸口,教他又慌又乱又紧张,只默默祈祷:狼要吃先吃自己,别咬阿施,她怕疼。
这时,一串驼铃清脆美妙遥遥传来,吸引他支起耳朵。片刻,只见两个姑娘骑着骆驼仿佛是从月亮里头走出来。前头的人的坐骑是十分罕见的白骆驼。
那位姑娘一出现便勾引了赵惊弦的目光——真真儿是个回疆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