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一来,纪无咎又何其无辜……
她心里虽然怨他,但也不忍心他承受这些原本就不该他承受的东西……迟迟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后面传来沈清扬的声音,“迟迟。”
她猛地转身,就看到沈清扬一路小跑朝她走过来。他走到迟迟面前,笑着说道,“我醒来的时候琉璃说你刚走,我就赶紧跟上来了,问了好多人才说你到这边来了。怎么样?”他将迟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你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迟迟也笑了笑。纪无咎听见他们谈笑,将手中的那方裙角不动声色地放开,这一刻阳光如此刺眼,让他连睁眼都不愿意。
“咦?纪大人你在这儿做什么?”沈清扬说着就下意识地去扶他,迟迟连忙制止他,说道,“这是纪大人跟皇兄之间的事情,你还是不要瞎掺和了。”说着拉过沈清扬,带着他朝前面走去,“既然你过来了,还是跟我一起进去跟皇兄行个礼吧。”又嘱咐他,“皇兄心情不好,你说话注意点儿。”
两人进了殿内,李湛一个人正坐在上首的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迟迟他们进来,才恍若梦醒般地抬起头,“哦,你们来了啊。”他伸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坐。”
两人依言坐下,迟迟正想把事情揽到自己头上,可是想到刚才纪无咎跟她说的话,心里又犹豫了。她不是怕李湛不理她,而是害怕,当真如纪无咎所说的那样,李湛承受不了。她下意识地朝外面看了一眼,李湛察觉到她的动作,闷声道,“他做了错事,朕罚他一下。”
迟迟没有做声,李湛去拿起面前的圣旨,说道,“朕打算将素素封为皇后,待朕百年之后与朕同陵,那个孩子……”他似有哽噎,“那个孩子取名‘焕’,火光也。”李湛字重光,与“焕”字有重意,他给孩子取这样一个名字,足以证明他对孩子的爱重。只听他又说道,“封为太子,享食邑万户。”
迟迟一惊,正要说话,旁边却有一只手拉住了她。沈清扬小声地在她身后说道,“陛下乍然之下遭逢这样大的变故,就算不合祖制,也让他去吧。况且,人都不在了,那些东西也是虚的,没必要。”
迟迟一想他说的也对,便改口道,“这样也好,火光照亮前行,他们母子俩在地底下,也不至于太寂寞。”
李湛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目光移到她脖子上,才问道,“你好些了没有?”
迟迟点了点头,“好多了。”
李湛叹了口气,从上首走到迟迟面前,像是以前很多次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前额,“再晚一点儿,连你也看不到了。那朕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
迟迟被他这一句话勾得几乎落下泪来,明明他心情已经不好了,又恐自己再哭惹他伤怀,连忙低头擦了擦眼泪,笑道,“迟迟都已经嫁做人妇了,皇兄还像以前那样。”
“是啊。”李湛眼中也有泪光,收回手凝视着她,“你都已经嫁人了。”他转头看向外面悠远的天空,想了许久,才说道,“那个老妇,朕要去看看她,迟迟你跟着一起吧。”
她知道李湛说的是姜翠微,低头应了声“是”,见沈清扬也站起身来,她转过头去对他小声说道,“你先回甘露殿去吧。”这必定会牵涉进什么皇室秘辛,他听见了不好。
沈清扬点了点头,跟李湛行了一个礼,告退出去了。
迟迟跟着李湛出了大殿,犹豫了几番,还是开了口,“皇兄……要不然叫纪无咎起来吧……万一等下……”
纪无咎武功高强,宫内难逢敌手,叫他来保护自己,也稳妥许多。李湛点了点头,走到纪无咎面前,沉声道,“起来吧。”纪无咎起身,李湛边往前面走边说道,“跟朕一起来。”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迟迟跟着李湛的步子一起,连眼神都不曾给他一个。他想到刚才迟迟和沈清扬相携而去的身影,心里酸胀得无以复加,但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姜翠微被暂时幽禁在孔雀台里,她曾经的党羽全都被纪无咎剪除了,太监给他们把门打开,一阵暖风直朝他们扑来。李湛冷笑一声,“没想到死到临头,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举步走进去,姜翠微坐在小几面前,拿了个勺子正在舀香料,见到李湛,连眼睛也没有抬一下,冷哼道,“果然啊,哀家养了十几年,养出个白眼儿狼。”
李湛冷笑一声,“你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何还要把朕收到你的膝下?”
姜翠微抬起头来,朝他嫣然一笑,“那是因为哀家想看看,沈碧澜那个jian人的儿子叫哀家做母亲是什么样子。”
李湛怒气陡然一盛,正要问姜翠微,她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久才缓缓停下来,“沈碧澜不是那么骄傲吗?哀家抢了她的初恋又抢了她的男人,最后还让她儿子叫了十多年的母妃,也不枉此生了。”
她抬眸看向李湛,似乎他脸上的怒气极大地愉悦了她,“哀家与沈碧澜虽然不是同母姐妹,但我们却长得有七八分相似。不过么,她一贯假惺惺,说什么不爱红装爱武装,整个人也弄得一片惨淡,万不及哀家十分之一的风光。大概是人性本jian,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好的,陛下,哦,就是先皇,虽然把沈碧澜强娶进了宫里,但是这个女人惯会假惺惺,陛下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其他女人都不放在眼里。哼。”她掩唇一笑,“我原以为沈碧澜进了宫转了性子,当真成了褒姒妲己,没想到,哈哈。”她仰头一笑,“我不过勾勾手指,她的丈夫就成了我的入幕之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