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西亚转过身,注视这身后空荡荡的小巷,语气笃定。
“从贫民区跟到南城区的先生,我可没有跟你兜圈子的意思,现在已经很晚了,我可不打算让你跟到我的家里。”
艾莉西亚的话音刚落,一声轻笑响起,一个穿着红色神官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面容深邃,神色柔和,眼中含笑,一眼看过去就让人忍不住升起十二分的好感。
艾莉西亚盯着这红色神官袍,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瞪着这个年轻人,道:“你是……枢机主教?!”
在教廷中,唯一能穿红色神官袍的人,只有教廷三十一区的统领,枢机主教!
枢机主教能够调动的势力,仅此于教皇,换句话来说,教皇之下,就是这三十一个枢机主教的权势最大!而在某些区里,枢机主教的话语权甚至比皇室、比国王还要大,枢机主教叫什么人死,那么连一国之主都无法救他……但就是这样一个枢机主教,这样一个近乎关底boss的存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此时此刻,艾莉西亚几乎想要狠狠地掐自己大腿一把,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你不是在做梦。”就像是看透了艾莉西亚的心思,这个年轻的枢机主教温和地笑着,打趣道,“而且,就算我是枢机主教,但是在极西之地,枢机主教也算不上什么,你又何必这样惊讶呢?”
艾莉西亚干笑两声:“这……这样啊……”
呵呵,信你才怪!
“算不上什么”,也只是相对神权至上的地区而言,这里虽然是极西之地、是皇权至上的地方,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一个枢机主教的权势多么庞大,很多时候就连大公都不得不仰仗他?
对她说这种话,是在欺负她读书少吗??
像是看出了艾莉西亚的口不对心,那年轻的枢机主教走到她的身边,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带着笑意,凝视着她,道:“跟我走走吧。”
也不知道是这个年轻的枢机主教的美色太盛,还是他的话语太过温柔,艾莉西亚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直到走出三米开外才回过神来,满心懊恼陷入了深深地不解。
艾莉西亚:“你说,我刚刚是不是被什么高级幻术迷惑了?竟然能够迷惑拥有‘探查术’的我,真是了不起啊!”
“呵呵。”引导小精灵瞬间拆台,“可耻的颜狗。”
艾莉西亚:“……哼!”
两人并肩而行,一路向前,一路无话。
很快,艾莉西亚和这个不知名的枢机主教就走出了南城区,站在亚顿王城的中心广场。
亚顿王城的中心广场十分地大,几乎是两个格拉格小镇的面积。它以洁白的大理石铺成,四周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喷泉,昼夜不停,中心则是一座巨大的金色雕像,手中的长剑撑在地上,神色威严,目光深邃地凝视远方,也不知道在他的眼里,究竟倒映着什么。
年轻的枢机主教抬头,望着这座金色的雕像,轻声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艾莉西亚顺着这位枢机主教的目光望去,点点头,道:“卡尼尔一世,亚摩斯·卡尼尔,阿卡加公国的第一位大公。”
年轻的枢机主教微微笑着:“是啊,亚摩斯·卡尼尔……一位很了不起的人啊。”
“嗯?”并不是很了解这位卡尼尔一世的艾莉西亚,扭头看他。
“他的一生,坚持跟邪恶斗争,坚持自己的信念,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放弃过。”年轻的枢机主教淡淡地说着,“正是因为他的坚持,所以才会有阿卡加公国,才会有阿卡加的现在。”
“哦……这样啊……”这番话说得太过官方,跟艾莉西亚上一世看的政治课本一模一样,于是叫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可是艾莉西亚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这位年轻的枢机主教的话锋一转,道:“可是,很多时候,坚持虽然会让旁人敬佩,但对自己来说,却并不一定是好事。”
艾莉西亚一愣:“唉?”
枢机主教继续道:“他本来可以走到更高的地方,而不仅仅是一个区区的小公国的大公,甚至不必在他四十六岁的那一年暴毙……但是因为他的坚持,他还是死了。在他临死前,我问他,你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你一生做了那么多的事,却并没有得到对等的尊重——那么多的人质疑你,那么多被你救过的人怨恨你,视你为仇敌,而你却为了他们而早早死去……你后悔吗?”
艾莉西亚:“……”
等……等等!
他刚刚说什么?!
卡尼尔一世临死前?!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啊!!!
艾莉西亚简直不敢置信。
可是这位年轻的——或者看起来年轻的——枢机主教俏皮地向艾莉西亚眨了眨眼,道:“你知道他怎么回答我的吗?”
艾莉西亚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回答的?”
“他说——”枢机主教狡猾一笑,“你猜?”
艾莉西亚:“……”
你猜我猜不猜?
枢机主教笑了起来,一边摇头,一边转身离开:“好了,夜深了,小孩子还是赶紧回家吧。”
“啊……啊?”艾莉西亚已经完全不知道这位枢机主教是来做什么的了。
走出几步,他回头,看着艾莉西亚的目光温柔公正,宽和平静,既像是注视着遥远的过去,又像是观测着莫测的未来。
“命运的奇迹已经出现了,斩断宿命的星辰也终将到来。”
枢机主教这样说着。
“虽然它的前路却并非顺畅;虽然那里崎岖坎坷,布满荆棘;虽然会时常感到彷徨踌躇,痛苦质疑;虽然也会迎来背叛,痛失所爱……但,黑暗总是会褪去的,当晨星出现的时候,就是黎明到来之时,对吗?”
艾莉西亚讷讷道:“……对……对吧?”
枢机主教轻笑着,转头走入黑暗,那长长的红袍翻滚着,明明是鲜艳的颜色,却丝毫不显得张扬。
“啊,对了,告诉你最后一件事。”枢机主教又一次停下脚步,转头看艾莉西亚,但这一次,他已经走得太远了,艾莉西亚已经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穿红衣神官袍的人,可不一定是枢机主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