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我们这边也没有!”
“混账!我就不信他还能插翅膀飞了!继续挨家挨户的搜!”
很快的,偌大的神都洛阳千街百陌俱贴满了高敏的通缉令,只是只字未提他刑部主事的官职,更没有提长孙无忌第十三子的身份。毕竟长孙无忌是天皇的母舅,亦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他弄权朝堂,党同伐异之事,民间并不知晓。若是贸然提及,反而会落入高敏设下的圈套,令当年事沉渣泛起,动摇天皇天后的声望。
广化寺的密室内,高敏坐在正中的高椅上,把玩着手中那写着“赵”字的面具。不消说,广化寺住持圆空法师,亦是擎云会成员,此处正是擎云会在神都洛阳的据点。方才高敏逃命时,一念心慈竟没舍得与樊宁交手,只是用袖藏的冥莲散粉末将她迷晕,又打伤三名守卫,做出已经逃出广化寺的假象,实则趁众人追出去后再度潜入寺内,躲进这只有他和圆空法师知道的密室里。
长安观音寺威压众人的会主,正是他高敏,而所有面具上刻的大字,皆是从“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封号中得来。
所谓的“擎云会”,是他为了招揽朝中对武则天不服的权贵而一手创办,这些人手握大唐的诸多权力与人脉,大多也曾拜在长孙无忌门下,对眼前北门学士在朝中势大十分不满。
因此高敏只要稍加利用,在关键时刻拿出他是长孙无忌之子的证据,再设法展示自己在朝中的影响,便可令这些人信服,毫不犹豫地加入进来,彼此之间提携扶持,形成一股足以撼动朝堂的暗流,而这股势力一旦形成,便会吸引一些身处大唐权力外围,渴望攀附权势的年轻人,薛楚玉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偌大的地宫内唯有他一人,其他二十三个坐垫上,面具则静静躺着,尚未派上用场便如是安歇了。高敏看着空荡荡的室内,仍憧憬着自己编织的飞黄宏图,仍幻想着那一呼百应的画面。憧憬与现实的差距,令他不自觉垂下了头,他心中明澈如镜,十分清楚随着自己被通缉,“擎云会”亦走到了尽头。可他并不会轻易放弃,文斗行不通,他还有旁的出路,誓要与武则天要拼个你死我活,再杀掉李弘,以“复兴贞观气象”之名,逼宫李治,让他以“头风甚笃难堪国事”为由退位,将皇位移交给李旦或李显等幼主。若成功,自己便会顺理成章成为顾命大臣,正如当年他父亲两立新君,位列三公般显赫,而“擎云会”中人便会成为他在朝中的心腹。
想到这里,高敏的手从“赵”字面具上挪开,不自觉攥起了拳,此番他绝不允许失败,要让大唐永远在他长孙家的手心上运转。
但若要起事,只有这些文臣言官哪里够,还需有能供自己驱使的武力,为此他才在数年前结交了史元年。当时史元年在长安街头与恶霸斗殴,他一眼就看出此子凶狠,可成大器,命人对其悉心栽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借他的手威逼长安洛阳。
在这李勣刚刚去世,薛仁贵率三十万大军仍在辽东的当下,大唐国内空虚,正是绝佳时机。而这一切亦并非偶然,李勣年事已高,让他看起来像是寿终正寝一样一命呜呼并非难事。至于薛仁贵,高敏知道他从李世民在时便多次征战辽东有功,若是辽东有事,李治必定会派他去征讨,这几年高丽国内争斗不休,薛仁贵会率兵征讨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高敏修长的右手不住敲击着木案,盘算着可有算漏之处。如今史元年的骑兵已经入关,料想今夜便会突袭函谷关,而近千名游骑已悄然混入洛阳城,随时准备里应外合。
这一切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皆是拜阿娜尔所赐,她设计的胡装近两年在两京蔚然成风,这种胡装最大的特点,就是毡帽宽大,足以覆盖人脸,一旦京中武侯对此见怪不怪之后,想要混入城中又有何难?
然而仅仅让他们混入洛阳城还不够,洛阳有守军八千,驻扎在城东的夹马营,皇宫亦有守卫两千,加在一起约有万余人,若不能先制人,将他们一网打尽,待周边节度使回师京畿便麻烦了。故而高敏早有准备,眼下他坐在这里,便是在等一个消息传来。
这时,头戴“莱”字面具的人走了进来,对高敏叉手一礼。高敏瞥了他一眼,冷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还戴着面具做什么。”
那人将面具摘了下来,不是别人,正是李乾佑之子李元辰,他将面具收入宽袖中,对高敏一礼道:“少主,一切依你的吩咐,洛水上游的几处木栏堤坝,均已经布置上塞满硭硝与昆仑黄的木桶,到今夜子时便会一齐炸毁。”
“辛苦了,”高敏长叹一声,对李元辰颔肯定道,“今日是我不是,未能将你父亲一道救出,但你放心,待功成之日,我必亲自去接他出来。自从先父被逼死抄家以来,你父亲一直是我最忠贞的左膀右臂。当初若不是你父亲在京兆尹的位子上未受牵连,替我变造手实,隐藏我逃籍的身份,我也不会有今天。长孙家不会忘记你们,待事成之后,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提。”
李元辰拱手道:“少主言重了,父亲常说,当年若非长孙家的提携,他根本做不成什么京兆尹,更不会有今天。少主就权当我等是在报答当年赵国公的恩情,一定要将那妖妇拉下马,替赵国公报仇雪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今我已不是当年在长孙府的地窖里只知道抱头痛哭的小子了。没有我们长孙家,哪有他们李唐的江山,待洪水决堤灌入,洛阳城化为一片泽国,我便立即带兵杀进宫去,问问李雉奴,若无有舅父,可会有他如今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