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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杨秀清 洪秀全

总之,无论从所谓“五主”或“八位万岁”的角度,都不能考出在天京变乱之前,杨秀清封万岁是“合乎太平天国政体和拜上帝教教义”的结论。

在《幼学诗》中,洪秀全强调“生杀由天子,诸官莫得违。一人首出正,万国定咸宁。王独操威柄,谗邪遁九渊。”在洪秀全的诏旨及其它著作中,也强调他是“太阳”,是“真主”,是“天子”。幼主称万岁,是宗祧继承,那里会容许异姓也称万岁呢?老大多了,船要翻身。作为政治、军事指挥来说,在阶级社会中,政治元首只能有一个,这是政治常识。杨秀清利用天父的棍棒,一再打击、挫辱洪秀全,抢地位,争权力,把自己凌驾于天王之上。如果历史地全面地看杨秀清,他在1856年逼洪秀全封其父子万岁,图谋篡位,是他攘取“劝慰师”、“圣神风”的继续与发展。

三、逼封万岁是洪、杨矛盾激化的集中反映

威逼天王,只是杨秀清企图取洪而代之的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杨秀清压制打击首义将领。在天京的封建知识分子谢介鹤在《金陵癸甲纪事略》中说:杨秀清“自号圣神风。杀必请于天贼,然天贼曰杀,东贼曰必不杀。曰勿杀,东贼必杀之,谓出天父意也。故尝假天父语,杖天贼四十,又杀西贼父,北贼兄,东贼兄杨元清妻以示威。”此外,杨秀清还打击石达开的岳父黄玉昆和秦日纲、韦昌辉。

杨秀清上逼天王,下压首义将领的目的何在?杨秀清虽然是太平天国的军师,掌握军政大权,但是,在外领兵作战的是石达开、韦昌辉和秦日纲等。他们都是金田起义时领导集团中的重要人物,长期来领兵作战,使他们有了自己的基本部队。黄玉昆、赖裕新等部是石达开的基本部队;韦俊等部是韦昌辉的基本部队。杨秀清要取代天王,即使不能取得他们的支持,至少也要使他们不敢起来反抗。这样,在威逼天王的同时,打击、压制首义将领,显示权威,无非是要把他们整服,一旦杨秀清篡位,使他们不敢异动。上逼、下压,是为杨秀清有朝一日取洪而代之这一目的服务的。

1856年太平军击破清江南大营后,杨秀清利用兵权在握,分别把石达开、韦昌辉、秦日纲派往武昌、江西、丹阳前线指挥作战,杨秀清绝对控制了天京,认为时机已到,忘乎所以,逼封万岁。

关于杨秀清逼封万岁,早在1854年前后,敌人方面就已有所察觉,《贼情汇纂》中说:“秀清叵测好心,实欲虚尊洪秀全为首,而自揽大权独得其实,其意欲仿古之权奸,万一事成则杀之自取。”(《太平天国》(三)第46页。)《金陵纪事诗》中有“秀清独断终图篡”的诗句。(见《太平天国史料丛编简辑》第2册第53页。)杨秀清逼封万岁,并见于《李秀成自述》、《金陵癸甲纪事略》、《金陵省难纪略》。《李秀成自述》中说:杨秀清“过度要逼天王,封其万岁。那时权柄皆在东王一人手上,不得不封。逼天王亲到东王府,封其万岁。”杨秀清逼封万岁,把洪秀全逼到了一无退步,忍无可忍的地步。石头城上,顿时乌云滚翻,一场天京变乱的悲剧不可避免了!

1856年9月2日,韦昌辉从江西前线赶回天京,杀死杨秀清,一场天京变乱开始了!接着,石达开也从武昌前线遄返天京。

史学界争论的焦点是:韦杀杨是否奉有天王密诏?对此,罗尔纲同志旁证博引,写了一篇《太平天国领导集团内讧考》,肯定韦杀杨奉有天王密诏。有的同志反对此说,直到目前为止,还没一篇论文能够举出确切可靠的资料推翻罗尔纲同志的考证。值得注意的是太平军将领对洪、杨矛盾与逼封的看法何如。

北王韦昌辉是杀死杨秀清的当事人。燕王秦日纲是韦杀杨的支持人。石达开赞成杀杨,但反对扩大屠杀东王部属。杨秀清上逼、下压,逼封万岁,为太平天国高级将领所反对,当洪、杨矛盾激化到不能调和时,他们都站到了洪秀全的一边。

太平天国的中级将领对逼封万岁的看法何如?李秀成是杨秀清提拔出来的,天京变乱,他当时在丹阳前线作战,担任指挥的职务,是一个中级将领。在太平天国后期,他是太平军的统帅,对天京变乱的内情,应该了解得比较清楚。在谈到洪、杨矛盾与杨秀清被杀事,他说:“东王令严,军民畏”,军政事务“严严整整,民心佩服”,“上下战功利”。但是,“东王自己威风张扬,不知自忌,一朝之大,是首一人”。“因东王天王实信,权托太重,过度要逼天王,封其万岁。……北、翼二王不服,君臣不别,东欲专尊……”在这段话里,李秀成既肯定了杨秀清的才干和为太平天国立下的卓越功勋,也气愤地指出杨秀清一贯“要逼天王”,“威风张扬”,“封其万岁”,“君臣不别”,“东欲专尊”,是他被杀的的根本原因。“封其万岁,”东欲专尊”,不就是取代天王,图谋篡位的同义词吗?这反映了太平天国中级将领对逼封万岁,“东欲专尊”的不满与愤怒。

《如何评价杨秀清?》一文中说:杨秀清死后,天王“不仅缅怀他,而且颁予殊典”,对他的死“无限悼念”。意思是说既然韦杀杨奉有密诏,为什么杨死后,天王又“无限悼念”他呢?

在太平天国后期,天王的确是褒奖了杨秀清的,如太平天国发布文告,仍由东王会衔;在《朝天朝主图》中有杨的位次;又定天历七月二十七日为东王升天节。这是多么矛盾的现象啊!一切事物是在矛盾中发展的,问题在于如何正确处理与理解矛盾。

其实,1856年后,天王既有褒奖杨的一面,也有斥责、缩小杨的影响的一面。只看到一面,不看到另一面,就不能揭示事物的本质。在太平天国后期,从策略上说,为了维护拜上帝教教义,天王有不得不褒奖杨的苦衷。

根据拜上帝教教义,耶稣、天王、东王等都是天父的儿子,在旨准颁行的太平天国官文书里,一再强调了洪、杨的兄弟关系。如果削杨的爵,否定东王,为天国军民所熟知的拜上帝教教义,势必化为子虚乌有,天王将如何取信于天国军民?

在《天情道理书》、《天父下凡诏书》等官书中,杨秀清基本上贯彻了劝谕官兵遵守教义尽忠天王的精神。这些书籍是天王旨准颁行的,褒奖杨秀清,将继续起着团结官兵尽忠天王的作用。1861年春,天王发出的诏旨说:“爷降东王,哥降西王,乃龛世人食天禄。东、西既升,时常带兵,任妖飞变总落狱。”(《天父诗》二百六十六、四百三十九、四百四十一。见《印书》第十四册。)这个诏旨反映了天王不得不遵守教义,发展教义,弥合洪、杨矛盾,以团结革命官兵的苦衷。

褒奖杨秀清只是事物的一个方面,事物的另一个方面是天王对杨秀清“要逼天王”、逼封万岁犹有余怒,采取了一些措施,避免扩大杨秀清在群众中的影响。尽管反映这方面的资料很少,但仍可依稀窥见麟爪、斑纹。

1857年太平天国刊刻的《天父诗》,基本上是洪秀全亲自撰写的一部政治诗,其中有一部分是他总结天京变乱的经验教训,用以教育革命官兵的。诗中有一节说:“这个又冲,那个又冲,尔主那得安乐在宫中?这个不然,那个不然,尔主那得安乐在高天?这个又赦,那个又赦,尔主那得安乐管天下?这个又饶,那个又饶,尔主那得安乐坐天朝?”(《天父诗》二百六十六、四百三十九、四百四十一。见《印书》第十四册。)表明洪秀全对杨秀清一再假天父下凡干涉他处理军国事务和宫内事务,以至要杖责他的余怒未息。“冲”了天王怎么办?他说:“一个冲亮有死罪”,“有心逆旨要斩头。”(《天父诗》二百六十六、四百三十九、四百四十一。见《印书》第十四册。)由此可见,杨秀清被杀,就绝非偶然了。

为了防止大权旁落,《李秀成自述》中说:“自杀东、北王之后,(天王)称永不封王。”天王亲自兼任军师,他说:“主是朕做,军师亦是朕做”,“万权在握实煌荣。”(《共证福音书》。见《印书》第16册。)这些言论,一方面反映了他总理朝政的信心,同时也流露了他对杨秀清独揽大权的愤懑。

为了纠正杨秀清父子被逼封为万岁这一错误,洪秀全在1858年颁行的《太平礼制》中。明确规定东王子称“东嗣君,九千岁。”

为了缩小杨秀清在太平天国军民中的影响,天王把杨秀清胁迫他改动的“赞美东王为圣神风,是圣灵,赎病救人”等诗句,全部删去,恢复了《天条书》中的赞美诗。1860年攻克苏州后,洪秀全把赞美诗的末句“魂得升天”改为“天子万年。”(余一鳌:《见闻录》。见《太平天国史料从编简辑》第2册第130—131页。)从杨秀清生前专权时,杖杀修改“魂得升天”文官的往事,可以看出这次修改,一是洪秀全执意实施了他的故愿,二是借此冲淡革命官兵对杨秀清“升天”的怀念,三是更突出了洪秀全“万年”高贵无上的尊严。

所以,杨秀清死后,天王既恢复了他的名誉,也这样、那样地贬斥了他。

杨秀清自担任军师以来,洪秀全对杨可谓言听计从,如《李秀成自述》中所说:“因东王天王实信,权托太重。”从《天父下凡诏书》中看,杨秀清要杖责天王,仅是为了天王宫中事务,洪、杨之间,并无什么重大原则分歧。《矛盾论》中说:矛盾着的两个方面,是不可以平均看待的,“矛盾着的两个方面中,必有一方面是主要的,他方面是次要的。”在洪、杨矛盾中,矛盾的主要方面属于杨秀清。

有人认为杨秀清雄才大略,取洪而代之未尝不可。但问题是洪秀全不是无所作为的人物,太平天国的高、中级将领都反对杨取洪而代之。讲话、提问题不宜离开太平天国的实际政治情况以及当时的社会条件。

作为军师的杨秀清,既没有利用击破清江南大营的军事胜利,团结全体官兵,争取更大的胜利,相反的忙于无限提高个人地位,扩大个人权力,逼封万岁,引起了天京变乱。杨秀清为太平天国立下卓越功勋是事实,他把个人地位与权力看得高于一切也是事实。杨秀清存在着严重缺点与错误,把它摊开来,加以分析、批评,以为鉴戒,比把它包包扎扎,或是随手把它涂抹一番要好。

团结是取得革命胜利的首要保证。由于阶级的局限,洪、杨都因不善于正确处理太平天国领导集团内部的矛盾,招致了使亲者痛,仇者快的天京变乱,使太平天国失去了一批身经百战、具有卓越政治、军事才能的领袖人物和大量首义官兵,以致革命形势急转直下,由胜利走向失败,这种历史教训是多么沉痛啊!1979年6月再修正于苏州江苏师范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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