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是除夕,90年代农村里还买不起冰箱,家家户户都把东西挂在堂屋里。那里通风,而且远离蚊虫鼠蚁。
在一波冷空气里,苏凉感冒了,去医院里连着挂了两天的葡萄糖烧才退下来。安溪镇上的卫生院地址没有变,没经过扩建显得非常残破。冰凉的盐水顺着针头流进静脉里,苏凉觉得右边的半个身体也跟着冰冷起来。
医生还是那个,在苏凉的印象里,他可比所谓的甲级医院的特约专家们厉害多了。安屏在安溪卫生院呆了几十年,全科医师,至少冉城中心医院要做完全套检查才能知道的病情他看一眼就八九不离十。而治好,安屏只需开20块钱的药,在中心医院没个200块是绝对下不来的。
现在的安医生刚毕业没几年,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非常帅。
苏凉花痴了。对,她是个隐性花痴,但她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安医生慢声细语的:“小朋友,今天感觉怎么样啊?来,张开嘴巴,啊~”
说着把消好毒的水银温度计放到苏凉嘴里。苏凉含含糊糊地说话:“安医生,这样我就回答不了你的问题了!”
“乖,好好含着,不许吐出来~”
为什么光光听这句话歧义这么大呢?苏凉低头看自己的鞋尖,岁月是把杀猪刀啊杀猪刀!她到底是怎么从当年那个听到黄色笑话会脸红的小萝莉变成现在这个既宅又腐、前途未卜的女汉子的呢!
蛇年的最后一周都是在阴雨天里度过的,侵入骨髓的冷,兜头兜面吹过来的风,出了卫生院的苏凉打了个寒颤。感冒好得差不多,可是咳嗽一直不见好,苏凉就在一阵阵的咳嗽里迎来马年的到来。
只是干咳,苏沧和曹爱霞动了很多脑子想治好,炖鸭梨、感冒糖浆、回青橙,最后连枇杷叶苏凉也吃了不少。民间止咳的偏方真是不少,跟苏凉家要好的茶花大妈贡献了不少鱼腥草,说治小孩子咳嗽最好。喝得苏凉想吐,连带着食欲不振,咳嗽依旧咳咳咳。
睡前咳得尤其厉害,仰卧侧卧都咳,没半天不会消停。章花开始不耐烦了:“咳得老婆子我都睡不着了!本来一把老骨头睡觉就浅,你是来收我的命的是吧?”
扯开喉咙喊:“苏沧苏沧,还有他媳妇,小孩感冒了就赶紧去看啊!省那两个钱有必要吗?”
睡在隔壁的曹爱霞马上赶过来:“婆婆,凉凉咳嗽还是她自己最难受。要不,这段时间夜里还是跟我们睡吧。”
没想到章花不领情:“我说爱霞你也快30的人了,做事怎么还是这么没分寸?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肚子里的可是我们苏家的香火!凉凉这明显是流感,过给你怎么办?头三个月可是最凶险的!你也怀过一次了,怎么还是一点不懂事?”
一席话把曹爱霞里外全骂了一遍,还顺上了苏凉。话里话外表示金贵的是肚子里的那个,而不是站在她面前的曹爱霞。
“妈妈,”苏凉从雕花大床上爬了下来,拉住曹爱霞的衣角,咳了一声,“我不吵奶奶,家里不是还有钢丝床吗?给我现铺一个好不好?”
章花却是皱眉:“你这小女娃主意倒是大!说的好像我这个老婆子容不得你生病似的!是有人教的吧?”
眼神有意识的往曹爱霞那边飘。曹爱霞一口血呕在心里,忍下翻上来的恶心,笑得勉强:“婆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什么了?我有说什么吗?苏沧,你来的正好!你媳妇嫌我说的不好听了!我这老婆子还有几年活头啊,还是趁早死了好给你们腾地方!”章花豁然站起来,脸色阴沉。
苏沧正好走进来,闻言也是皱眉:“娘,好好的,你怎么又说这个了?是不是又在外面听说什么了?我说过了,别听外头的人瞎嚼舌头,根本没那回事!”
床上的苏金魁出声:“大过年的,说这些不吉利的做什么?”
苏沧呐呐叫了声:“爹。”
“老头子,今年过年跟着小海家过,我已经跟他说定了!”章花冒出来一句。
苏金魁坐起来,矮小的老人目光有些浑浊,“两家都过,吃完这边再去那边,你要睡那儿随你!”
目光转到苏凉身上,发话:“小沧,凉凉的感冒还是要看一下,这晚上咳得我们老人家不安生!”
“已经在看了,可就是看不好。”苏沧也低头看苏凉,目光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