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进行曲从早放到晚，中途夹杂着检录和名次的播报。苏凉徜徉在秋季的阳光里，晒的浑身懒洋洋的。

有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遮掉了头顶的太阳，苏凉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是你啊，来给路弦加油吗？”

陈赢在她身边一屁股坐下来，苏凉坐的是自己从教室里带出来的凳子。借来的场地就是坑爹，参加运动会还得自己带凳子。排好队伍，在操场上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手一张凳子，蔚为壮观。

没凳子的陈赢直接坐在地上，铺了草皮，在秋天还是盎然的绿。直起身的陈赢转过头，刚好和凳子上的苏凉一样高，“凉凉，你那个节目，自己录音了没有？”

“什么节目啊？”苏凉抬起手遮太阳，“哦，广播是吧，没有。”

陈赢盘着腿，“怎么会没录呢，这么露脸的事儿！”

苏凉班里的人几乎都没在划给他们的场地上，小孩子爱动，呆不牢，只有稀稀拉拉没几个还老实坐着。一对比，就突出了苏凉的暮气沉沉来。

转过头从上到下打量了下陈赢，苏凉问：“录了又怎么样？”

“其实呀，是我们的路少…年，他没听到，我是帮他来问的。”陈赢没穿军装，不过主色调还是军绿色，一身都是。

“哦。”

陈赢搓手：“那给我一份呗，我要的也不多，一份就够了！”

“不是告诉你没有了么！”苏凉翻了个白眼。

陈赢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一小段脑残的沉默。老旧的广播里传出播音员不太标准的普通话：“男子800米比赛的选手请到检录处检录，重复一遍，男子…”

200米分预赛和决赛，嘴里说的雄心壮志的胡晓阳同学连预赛都没过，垂头丧气地坐在场地上整整一个下午，窝着头像个鹌鹑。

苏安一直在旁边安慰他，说了半天也没起色，他不免有点急：“胡晓阳，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气馁呢，你再这样我可要看不起你了！”

胡晓阳弱弱的声音响起：“你不是已经看不起我了么…他们一年级的都进决赛了，我没有…你们都看不起我吧！”

那语气，开始是低落的，后来越说越咬牙切齿。苏凉不厚道地笑了，苏安埋怨的眼神扔过来，回头看见胡晓阳那样，也忍不住笑。

特别是操场的扩音器里传出来播报名次的声音：“下面是刚刚结束的男子200米决赛，第一名，五年（3）班胡晓岩，他打破了记录，给自己班级赢得了20分……”

苏凉他们离竖起来的扩音器近，听得清楚，胡晓阳啪嗒啪嗒就哭了。泪水掉在他深色的衣服上，氤氲出一朵朵小小的花。

看这状况，苏安结结巴巴的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苏凉走过去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以一种悠远的语气：“胡晓阳，你是不是男子汉？你不是还有接力赛吗，是男子汉就帮我们班夺个冠军回来！”

胡晓阳抬起头，哭的眼泪和鼻涕满脸都是。他大声嚷嚷起来：“我当然是男子汉了！我才不会输给胡晓岩呢！”

“就是的嘛，要的就是这个气势！胡晓阳，你比胡晓岩小三岁呢，怎么算也是他先死，你才是人生赢家！”

陈赢：“……”

真是拜托你不要给这些孩子灌输些奇怪的理论，会教坏他们的。

召开一次运动会不容易，对安溪小学来说，项目不多，干脆全排在一天里拉倒。闭幕式上的董汝衡比较正式，一点也看不出平时的样子来。把优秀的选手叫上去分别颁奖，实际上撑死了也就一张手写的奖状、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偏偏拿到的学生觉得是莫大的光荣，头仰的高高的，其中就有胡晓岩和路弦。

苏凉在心里腹诽，知足吧，她全国奥数赛冠军也就轻薄的荣誉证书一张，还不知道被她丢哪儿去了。

路弦在一排人里显得个子偏矮，他面无表情，刚好脚底下有块砖头。他不动声色地踩上去，嗯，这样看起来海拔高多了，视野也开阔了。

在操场后面，陈赢站在制高点，一眼就从人群里找出路弦和苏凉的身影。他发现了路弦的小动作，嘴角撩起，自言自语：“后来者居上，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聪明反被聪明误么。”

肆无忌惮晒太阳的日子只有一天，苏凉支着下巴，看外面大好的太阳。等了很多天也没等到任何异动，苏凉总算把悬着的那颗心放下了。之后也听到董汝衡跟董爷爷感叹：“总算雨过天晴！”

董爷爷笑意十足：“可不是，这下凉丫头能回家了！”

风平浪静，苏凉周末回家，周五傍晚苏沧来接，一般周一才回来。这个周末苏凉跟韩夷光去少年宫玩，冉城的少年宫在农贸市场边上，也在冉江边，冉城的繁华是依着冉江的流向分布的。可以玩的项目不多，盘旋的轨道飞车，还有玩具屋，连摩天轮都没有。

东苏村不通公交车，韩旭又出差了。韩夷光把苏凉送上公交车，不放心地嘱咐道：“凉凉，你是直接回学校，不回家了是不是？路上小心点，坐到终点站知道不，千万不要半路下车！”